“秦家，终于下定决心，要杀我了？”


    沈忘尘听着身边的脚步声，语气很平静。


    “你……你怎么……”


    秦倾颜站在他身后，身躯微微一颤。


    她的身上绑着铁链，轻轻一动，便哗啦作响。


    房间外。


    秦家的死士正在严守出口。


    “我当然知道。”


    沈忘尘转身，露出一双空洞无肉的眼眶，脸色平淡如水：“这十年，秦家剜我双眼，夺我至尊骨，日日抽我沈氏宝血，供秦家弟子修炼。”


    “如今我体内宝血干涸。”


    “没了作用，可不是要被卸磨杀驴？”


    “……”


    秦倾颜怔住，半晌，喃喃道：“他们……让我与你睡，必须，怀上你的血脉。”


    沈忘尘自嘲一笑：“你怀上沈氏血脉的那天，应该，就是我丧命之日吧。”


    “挖我骨，抽我血，榨干我的全部价值还不知足，居然还要继续压榨我的后代。”


    “我还真是低估了秦家的无耻。”


    秦倾颜低头沉默不语。


    她知道。


    面前的少年，一定恨透了秦家。


    十年前。


    沈忘尘被寄养在秦家。


    他的父亲，本是秦家的救命恩人。


    可秦家却恩将仇报。


    先是盯上了沈忘尘的至尊骨，生挖取骨之后，移植给了秦家长子秦修远，让其一夜间，成为名动九州的天才，拜入天玄圣宗，成为最耀眼的天骄。


    后来。


    秦家又发现，沈忘尘体内的沈氏宝血，每一滴，都堪比天材地宝。


    于是沈忘尘便被秦家囚禁。


    为了防止他逃跑，秦家不惜废去他修为，剜去他双眼，砍断他手脚筋，让他住狗窝吃狗食。


    腊月隆冬，连一件蔽体的衣服都没有。


    三年前的一天。


    沈忘尘感染风寒，秦倾颜冒死喂他了一碗热汤药。


    结果。


    她被秦家的人发现，后者被吊在树上，足足抽了三天三夜。


    “还愣着干什么？”


    沈忘尘的嗓音有些沙哑，“倾颜姐，你是秦家，唯一善待过我的人。”


    “秦家的狠辣，你我都知道。”


    “你不怀上我的血脉，秦家，便不会放过你我。”


    “……”


    秦倾颜久久沉默。


    突然。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低声问道：“你……没想过跑吗？”


    “跑？”


    沈忘尘自嘲勾唇，“怎么跑？”


    秦家是青玄城第一大家族，修行者高手无数，自己被关押的地方，更是重兵把守，防御森严。


    他修为被废，双眼被挖。


    一个残废。


    凭什么跑出戒备森严的秦家？


    秦倾颜沉默了。


    她朱唇轻启，刚要开口。


    沈忘尘却打断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你我能想到的事，秦家不会想不到的。”


    “那我们……”


    秦倾颜无奈看向沈忘尘。


    “来吧。”


    沈忘尘语气平静无比。


    秦倾颜娇躯一颤：“你……你不嫌弃我……毁容之事？”


    三年前。


    秦倾颜还是秦家第一美人，同时也是青玄城最有名的天才。


    那时。


    各大家族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可她却一夜间修为尽失，美如天仙的容颜，变得皮肤如蟾蜍，令人避之不及。


    沈忘尘自嘲一笑：“我虽被剜去双眼，心却不瞎，你待我好，我又怎会忍心，看你遭秦家毒手？”


    “来吧。”


    “……嗯。”


    秦倾颜羞涩点头，宽衣解带。


    ……


    ……


    大半时辰后。


    沈忘尘一声低吼。


    在阴阳交泰的最后一刻，他的意识，突然进入了一片虚无的空间。


    “咦？”


    一个沧桑深邃的声音响起，略带意外：“堂堂葬仙沈氏血脉，怎么混成了这样？”


    “挖骨、剜眼、抽血……”


    “啧啧，还真是惨。”


    “谁？”


    沈忘尘立马警惕。


    他突然发现。


    自己被剜去多年的双眼，竟在这片虚无的空间内，恢复了视力。


    周围入眼是一片虚无空间。


    而他面前，静静悬立着一道身影，独臂提剑，灰布麻衣，风烛残年。


    “是你在说话？”


    沈忘尘很快冷静下来。


    经历秦家十年非人折磨，他的心志早已坚若磐铁。


    尽管眼前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


    可他没有大呼小叫，只是平静地审视着对方。


    “小家伙倒是冷静。”


    老者略感意外，似笑非笑凝望着沈忘尘：“不错，正是老夫在与你交谈。”


    沈忘尘一愣，“敢问前辈，到底是何方神圣，又为何会出现在我面前？”


    “问题倒是不少。”


    老者一笑，语气疯癫：“名字吗……时间太久，我自己也忘了，老夫只记得，世人皆称我为魔。”


    沈忘尘微微皱眉。


    但老者接下来的话，却令他瞳孔剧震。


    “小子，想报仇吗？”


    明明他的声音很平静。


    可沈忘尘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突突突狂跳不止，十年来，他将仇恨隐藏得很好，连秦家都感觉，他已经彻底认命。


    但是。


    老者的话，却如烈火烹油，瞬间点燃了他深藏心底的仇恨。


    “当然想。”


    沈忘尘一字一顿：“你……能帮我？”


    “可以。”


    “那代价呢？”


    沈忘尘并未被激动冲昏头脑。


    在秦家遭受这十年折磨，他明白，世上或许会有无缘无故的恨，但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小家伙还挺聪明。”


    老者眼中先是闪过讶然，旋即颇为欣慰道：“我助你逆天改命，作为代价，你要帮我，脱离这葬仙碑的封印。”


    “葬仙碑？”


    沈忘尘微微一愣。


    “你我现在所处，便是葬仙碑内部空间。”


    老者淡然解释。


    “可我被秦家囚禁十年，哪有接触过什么碑？”


    沈忘尘不解。


    “葬仙碑，从始至终，便被封印在你体内。”


    老者语气平静，很是耐心：“只是先前，你元阳尚存，无法感应到它的存在，今日你元阳初泻，又得一仙体元阴交融，葬仙碑的封印松动。”


    “老夫这才被唤醒，将你带入葬仙碑的空间。”


    “你如果愿意，滴血为契，我会调动葬仙碑的力量，为你重塑肉身。”


    沈忘尘久久沉默。


    他双拳紧攥，站在原地低头沉默。


    老者依旧平静地望着他，语气很轻，却字字重如千钧，振聋发聩：“你，渴望力量吗？”


    “想逆天改命吗？”


    “想……亲手报仇吗？”


    沈忘尘全身一颤。


    他紧攥的双拳陡然松开，冷冷一笑，似是释然，又似是自嘲：“你……说动我了。”


    “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管你是魔还是什么。”


    “我只想……”


    “把这十年，秦家欠我的，亲手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