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谷，藏经阁。


    通往此地的山路，今日再无僻静。


    黑压压的人影跪满了小径，全是合欢宗的女弟子。


    她们匍匐在地，头颅深埋。


    路的尽头，宇飞站着。


    他整个人快麻了。


    脸上是化不开的寒霜，识海里的小人已经崩溃，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下班！听不懂人话吗？！”


    “老子已经打卡了！”


    “堵在公司门口不让走，资本家见了都得流泪！救命啊！”


    这些女弟子的眼神变了。


    曾经是饿狼对肥肉的贪婪，赤裸裸的。


    现在，那份贪婪还在，却被一种更深的情绪压住。


    是敬畏。


    发自灵魂的恐惧与崇拜。


    晋升【琉璃心】后，宇飞对情绪的感知敏锐到恐怖。


    他看过去，眼前哪里是活生生的人。


    分明是一团团沸腾的情感风暴。


    爱慕、占有、恐惧、崇拜……无数情绪波动冲进他的识海，震得他太阳穴直跳。


    【叮！修为+0.001%……】


    【叮！修为+0.001%……】


    系统的提示音，此刻成了催命的魔音。


    宇飞只想掉头就走。


    可这是回藏经阁唯一的路。


    他，被堵死了。


    ……


    跪在最前面的女弟子小翠，心脏还在擂鼓。


    她的脑中，一幕颠覆她认知的画面，正在一遍遍重演。


    那不是斗法。


    是神罚。


    当那剑宗天骄李浩然，不惜燃烧寿元，祭出百丈剑龙时，一股灭世的威压席卷了万花谷。


    剑光下，她们这些合欢宗弟子连站都站不稳，神魂都在哀嚎，下一刻就要被碾碎。


    所有人都认定，宇飞死定了。


    高台上，柳宗主凤眸幽深，看不出情绪。


    她只想知道，这个屡次让她意外的“药引”，极限在哪。


    而李浩然，那张脸早已被力量撑得扭曲，狞笑撕裂了嘴角。


    他看见了，看见宇飞被剑光绞碎，自己脚踩合欢宗，威名传遍天下。


    可宇飞，做了什么？


    在所有人的记忆里，那一瞬间被拉长。


    面对那道剑气光龙，他连眼皮都没抬。


    他只是伸出两指。


    从身边飘落的桃花中，拈起一瓣。


    一瓣粉色的桃花。


    而后。


    屈指，一弹。


    动作轻描淡写，甚至带着被打扰清净的不耐。


    他体内雄浑的百年修为，筑基大圆满的精纯灵力，全部灌入这最基础的【灵犀指】。


    他不想赢。


    他只想用最快的速度，结束这场闹剧。


    然后，下班。


    那瓣桃花，就那样悠悠地，逆着剑气风暴，飘向那条咆哮的光龙。


    两者触碰的瞬间。


    没有爆炸。


    没有巨响。


    什么都没有。


    那条凶猛的剑气光龙，自龙头开始，就那般无声地瓦解了。


    寸寸消融。


    归于虚无。


    最后，只化作漫天粉色花雨，飘洒而下。


    美得令人窒息。


    李浩然脸上的狞笑，凝固了。


    全场死寂。


    宇飞的背影，在漫天花雨的映衬下，与天地大道融为一体。


    他不是在战斗。


    他只是随手抹去了一粒尘埃。


    这一幕，击碎了合欢宗所有女弟子心中的幻想。


    她们终于明白。


    这个男人，早已不是她们可以染指的“鼎炉”。


    他是神。


    是她们必须跪伏在地，连仰望都是亵渎的神明。


    这个认知，让她们的灵魂战栗，又从战栗中，生出最极致的狂热。


    ……


    回忆终止，小翠抬起头，再次望向那道银白身影，眼中的崇拜浓烈得快要燃烧。


    “圣子！”


    不知是谁，用尽力气，喊出了第一个尊称。


    下一刻，山呼海啸。


    “恭迎圣子回阁！”


    “圣子神威盖世，千秋万代！”


    “我等愿为圣子效死！”


    宇飞：“……”


    他内心的社畜小人死死捂住耳朵。


    完了，搞成粉丝见面会了。


    他眉头微皱。


    这个细微的动作，瞬间被所有人捕捉。


    震天的呐喊，戛然而止。


    死寂。


    所有女弟子都屏住呼吸，惶恐地看着他，生怕是自己的喧闹，触怒了这尊神明。


    宇飞心累。


    他不想说话。


    以他如今的境界，对这些低阶弟子施展【言出法随】，威力太大，万一说句“闭嘴”，怕是会让她们道心受损。


    浪费心神，不值当。


    他只想清净。


    只想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安静的小阁楼。


    这个念头，无比强烈。


    宇飞放弃思考，将这个念头，融入了自己的道心，融入那股因“一指镇天骄”而凝聚的【谪仙气场】。


    他没有释放威压。


    只是扫过面前跪倒的人群。


    被他看到的女弟子，身躯皆是一颤。


    她们没有感到任何压力，却感到一种源自灵魂的冰冷和孤寂。


    一种无法言喻的距离感。


    她们心中沸腾的、叫嚣的情感，在这道视线下，被瞬间冻结。


    她们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嘈杂。


    在这尊神明面前，任何声音，任何动作，都是一种亵渎。


    他的意志，未曾言说，却清晰地烙印在每个人的脑海。


    ——静。


    ——退。


    人群中，小翠第一个反应过来。


    她明白了圣子的意志。


    圣子……喜静。


    她们的喧哗，打扰到他了。


    一股强烈的惶恐与愧疚涌上心头，她连忙爬起，对着宇飞的方向，深深鞠躬。


    然后，她收敛所有气息，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后退去。


    她的动作，是一个信号。


    数百名女弟子，一个接一个，默默起身，对着宇飞躬身行礼。


    而后，鸦雀无声地，向两侧退开。


    一条通往藏经阁的道路，被清理了出来。


    整个过程，落针可闻。


    宇飞看着这无比顺畅的一幕，内心的小人终于长舒一口气。


    “搞定！”


    “这【谪仙气场】，比老板的死亡凝视还好用！”


    “终于……可以下班了！”


    他不再停留，迈开脚步，穿过那条由人群让开的通道。


    他走得很稳，步履从容。


    两侧的女弟子们，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只敢用余光，追随着那道身影。


    终于，藏经阁那扇木门近在眼前。


    宇飞脸上冰冷的线条，都柔和了一分。


    他伸出手，推开了门。


    那片属于他的，安宁的小世界，就在眼前。


    然而，在他抬脚迈入的瞬间，他的动作，僵住了。


    阁楼里，有人。


    一道白衣身影，立在书架前。


    是大师姐，林清雪。


    她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那张冷傲的脸上，此刻只剩一片苍白。


    她看着门口的宇飞，眼神复杂。


    有震撼，有绝望，还有一丝不甘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