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强度的集训持续了一整天。


    直到晚上八点，辅导老师才意犹未尽地放两人离开。


    “今天效果非常好！你们两个的思维碰撞很有火花！”


    老师显得很兴奋，“继续保持这个状态，决赛很有希望！”


    楚梦瑶面无表情地收拾好东西，率先离开，没有看洛尘一眼。


    洛尘稍微慢了一些，将桌上散落的演算纸整理好。


    大脑因为高速运转了一天而微微发胀，但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充盈其中。


    与顶尖高手较量，确实能极大地激发潜能。


    走出寂静的教学楼，晚风带着凉意吹散了疲惫。


    他拿出手机，才发现因为静音，有几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


    未接来电来自苏梅梅。


    短信，却来自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点开短信，内容很简单，却让洛尘微微一怔。


    【洛尘同学，我是林浅浅。抱歉打扰你。】


    【我…我这里整理了一些以前看过的奥数笔记和易错点摘要。】


    【可能…可能对你没什么用，但如果你需要的话…】


    短信到这里结束，似乎写得犹豫又艰难。


    洛尘几乎能想象出她编辑这条短信时，那副小心翼翼、生怕打扰他的模样。


    在他和楚梦瑶在名师工作室接受最顶尖培训的时候。


    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女孩，却默默地整理着自己可能根本用不上的笔记。


    还想办法要送给他。


    一种复杂而细微的情绪，像温水流过心间。


    他想了想，没有回短信，而是直接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速度快得惊人。


    仿佛对方一直紧紧握着手机在等待。


    然后，听筒里传来一个极其细微、带着紧张和不确定的声音：


    “…喂…？”


    “是我，洛尘。”他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放缓。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轻的吸气声，然后是短暂的沉默。


    似乎没料到他会直接打电话过来。


    “…对…对不起…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歉意。


    “没有，刚集训结束。”洛尘走在回寝室的路上，语气平常。


    “看到你的短信了。谢谢，笔记我需要，很有用。”


    他说的是实话，不同的视角和总结，有时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启发。


    尤其是在楚梦瑶那种标准化思路之外。


    “…真的吗？”林浅浅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细微的惊喜。


    “可是…可能…可能很多都是很基础的东西…”


    “基础才是最重要的。”洛尘说道，“你现在方便吗？笔记怎么给我？”


    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下，似乎在下很大的决心。


    “…我…我可以现在送到你宿舍楼下…如果你方便的话…”


    “或者明天…”


    “现在可以。”洛尘看了看时间，“我大概十分钟后到楼下。”


    “…好…好的！”她的声音带着一点如释重负，又有一点紧张的颤抖。


    “我…我马上到！”


    挂断电话，洛尘加快脚步。


    走到宿舍楼下时，远远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正不安地站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低着头，来回踱着小小的步子。


    像是做了什么坏事怕被人发现。


    听到脚步声，她猛地抬起头，看到洛尘，像是受惊般站直了身体。


    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硬壳笔记本。


    洛尘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


    灯光昏暗，他能看到她脸上未褪的红晕和紧张。


    “笔记？”他伸出手。


    林浅浅像是才反应过来，慌忙将笔记本递过来，动作有些慌乱。


    “可能…可能没什么用…你…”


    洛尘接过笔记本，入手是那种老式笔记本特有的厚重感。


    封皮有些磨损，边角却保护得很好，看得出主人的珍惜。


    他随手翻开一页。


    里面的字迹清秀工整，密密麻麻，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重点、易错点、心得。


    甚至还有一些她自己归纳总结的、颇具巧思的“笨办法”和口诀。


    虽然涉及的知识深度无法与集训相比，但其中的认真和思考，扑面而来。


    “很好，”洛尘合上笔记本，看向她，真诚地说，“非常详细，谢谢。”


    林浅浅的脸在阴影下更红了，慌忙摆手：“不…不用的…”


    她似乎完成了一件重大的任务，松了口气，又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那…那我…我先回去了…”


    她说着，转身就想跑。


    “等一下。”洛尘叫住她。


    从背包里拿出今天集训发下的、一套特别刁钻的模拟题复印件。


    这套题难度极大，辅导老师说是用来开拓思维的，不要求完全掌握。


    “这个，是今天老师发的拓展题，难度比较大，但思路很特别。”


    他递给她，“你有空可以看看，不用有压力。”


    林浅浅愣住了，看着那叠散发着油墨清香的试卷，又看看洛尘。


    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惊讶地微微睁大。


    她似乎完全没料到洛尘会给她这个。


    “我…我不行的…”她下意识地拒绝，向后退了一小步。


    “拿着吧，”洛尘将试卷塞到她手里，语气不容拒绝。


    “看看也没什么坏处。就当是…笔记的回礼。”


    林浅浅捏着那叠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试卷，手指微微颤抖。


    她抬起头，飞快地看了洛尘一眼。


    那双总是盛满怯懦和不安的眼眸里，在那一瞬间。


    仿佛有极微弱的光亮闪动了一下。


    “…谢谢…”她最终低下头，小声说道，将试卷紧紧抱在怀里。


    “快回去吧，不早了。”洛尘说道。


    “嗯…”林浅浅点点头，再次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


    这次，她的脚步似乎不再那么仓惶，稍微踏实了一些。


    很快消失在女生宿舍楼的方向。


    洛尘拿着那本厚重的笔记，站在原地。


    翻开的那一页上，清秀的字迹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鼓励自己的笑脸。


    笨拙，却充满了无比认真的力量。


    他低头看着那个笑脸，又抬头看向远处漆黑的夜空。


    嘴角，不自觉地牵起一个极轻微的弧度。


    楚梦瑶有她的冰冷精英团队和资源。


    而他，似乎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笨拙却温暖的“外挂”。


    这场奥赛，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转身走上宿舍楼梯，脚步坚定。


    夜风吹起笔记的页角，哗哗作响。


    仿佛有新的可能，正在这夜色中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