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荫之心】开始下降。


    下方的海面，以浮空岛为圆心已经清理出了一大片澄澈的蔚蓝。


    净化带边缘是还在挣扎的血色菌毯，但它们被牢牢挡住，再也无法前进半寸。


    在这片蓝色海域的中央，一座孤岛静静地躺着。


    岛不大，盖着些稀疏的植物和灰黑色的礁石。


    奇怪的是，赤潮菌毯在它周围留了个完美的圆形空白区，


    颜色既不是净化后的蓝，也不是菌毯的红，


    而是被污染后还未来得及净化的黑水。


    菌毯们好像很怕岛上的什么东西，不敢靠近。


    张扬抱着小花，身后是他爸张卫国以及木春一起站在浮空岛的边缘。


    “爸，就是这儿？”


    张卫国手里的老旧指北针，指针死死钉着下方的岛，针尖还在嗡嗡作响。


    “错不了，”张卫国声音很低，“沧澜就在下面。”


    他口里的“沧澜”，就是“海龙王”秦观澜。


    “主上，”木春开口，


    他的双眼注视着岛屿，感知得比指北针更准。


    “那股饿和疯的源头，就在这岛的正下方，很深的地方。”


    “岛上还有一个生人，虽然气若游丝，却没有那种气息。是个意志坚定的主。”


    张扬心里有底了。


    看来，这位“海龙王”并不是疯气的源头，他更像个狱卒。


    一个用自己残破的身体，镇着某个恐怖玩意的狱卒。


    “下去看看。”


    一道藤蔓编成的梯子从浮空岛垂下，直通岛上的礁石。


    张扬抱着小花，第一个走了下去。


    张卫国跟在后面，整个人都显得很沉重。


    越是靠近，他脸上的神情就越是说不清，


    有期待，也有愧疚。


    木春留在了岛上，他得继续指挥净化赤潮的工作。


    脚踩上礁石，一股海腥味混着风扑面而来。


    岛上很安静，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单调声响。


    一条人为修过的小路，通向岛屿中央一栋孤零零的白色小楼。


    楼很旧了，墙皮掉了不少，露出灰色的砖石，


    楼前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牌子，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勉强能辨认出“海角疗养院”几个字。


    父子俩顺着小路往上走。


    小花好奇地东张西望，小鼻子不停地抽动。


    “爸爸，这里有股……不好闻的味道。”她小声说。


    “嗯，是药味，还有东西放久了发霉的味道。”张扬回答。


    他能感觉到这座岛的生命力很是稀薄，植物们都在发抖。


    它们的恐惧并非来自赤潮，而是来自地下。


    很快，他们走到了白色小楼前。


    门虚掩着。


    张卫国站在门口，抬起的手僵在半空，迟迟没推下去。


    一个是当年能下海搏杀蛟龙的战友，一个是自己心里背了二十年的疙瘩。


    张扬看老父亲那样子，干脆自己伸手把门推开了。


    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打破了小岛的宁静。


    一股更浓的药味和霉味迎面冲来。


    大厅里很暗，陈设简单，


    几张盖着白布的椅子，一张落满灰的桌子。


    这里不像疗养院，更像是废弃的仓库。


    “谁？”


    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从大厅深处的阴影里传来。


    张卫国浑身一震，嘴唇无声微动。


    张扬抱着小花径直走了进去，穿过大厅，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个朝南的房间，有扇大落地窗，能看到外面的海。


    一个老人，正背对他们坐在一张老旧的轮椅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老人身形枯瘦，穿着洗得发白的病号服。


    他的右臂袖管空荡荡的，随着海风飘动。


    他的双腿，从膝盖往下，也没了。


    只剩下一只左臂撑在轮椅的扶手上，上面布满伤疤，皮肤干得像老树皮。


    听到脚步声，老人转动轮椅。


    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出现在张扬面前，头发花白，胡子拉碴。


    唯独一只独眼，锐利得吓人，有一种看透了生死之后的孤傲感。


    他的无视了张扬，视线定在门口的张卫国身上。


    霎时间锐利变成了极度的嘲讽和愤怒。


    “呵，你还知道来啊。”秦观澜扯了扯嘴角，


    “我还以为你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怎么，二十年不见，跑我这破地方来，是想看看我死透了没有？”


    张卫国脸上满是愧疚，往前走了几步，艰难的出声：“沧澜……我……对不起”


    “对不起？”


    被称作老秦的老人嗤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嘲弄。


    “你的对不起值几个钱？能让我这断了的胳膊长出来？还是能让我这废了的腿站起来？”


    他突然看向了张扬，目光上下打量着。


    “这就是你儿子？”


    “细皮嫩肉的，养得倒是不错。”


    “怎么，带他来这儿显摆？还是想让他看看我这副鬼样子，好让他知道，当年他爹口口声声说的保家卫国，到头来就是个笑话？”


    “老秦！你别这么说孩子！”张卫国脸色一变，语气也重了起来。


    “我说错了吗？”


    秦观澜的独眼猛地瞪圆，一股暴戾的气息轰然爆发！


    “你看看这天！看看这片海！什么狗屁的‘赤潮’！我们当年拼死拼活挡住的东西，现在换了个壳子又爬上来了！”


    “我们流的血，我们断掉的胳膊腿，有什么用？！”


    张扬看着凝重的气氛，在一旁眉头直挑，但没插话。


    这是父辈的恩怨，他得先看清状况。


    他悄悄打开了【真理之眼】，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位暴躁的老人。


    【姓名】：秦观澜


    【种族】：人族


    【等级】：LV55


    【品质】：传说级（残）


    【称号】：海龙王、深海镇守者


    【状态】：气血枯败、本源撕裂、法则反噬、重度残疾、深渊囚笼（被动）


    【属性】：力量 320（？？？）、智力 850（？？？）、体质 250（？？？）、精神 9500（？？？）


    【HP：15000/？？？】


    【MP：350000/？？？】


    【天赋】：


    一、【怒海狂澜（残）】：您曾是海洋的宠儿，可号令潮汐，掀起惊涛。现因本源受损，该天赋已扭曲为被动领域【死寂之海】。领域内，您的意志将排斥一切外来能量，并持续汲取周遭的生命力以维持‘囚笼’的稳定。


    二、【龙魂不屈（残）】：您拥有钢铁般的意志。即使身躯腐朽，灵魂依旧燃烧。在对抗侵蚀时，精神力获得巨大增幅，但会加速生命本源的消耗。


    【技能】：？？？（全部呈灰色锁定状态）


    【简介】：他曾是龙潜于渊，咆哮于海的王者。为守护战友与身后的土地，他以凡人之躯承载了来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污染。如今他是困守孤岛的残龙，他的饥饿，源于生命的枯竭；他的疯狂，来自与污染永无止境的对抗。


    我勒个豆！？


    LV55！英雄级！


    虽然带个（残）字，但这等级比木春还高。


    不过张扬想想也是。


    所谓的“游戏降临”，更准确的说法，是“法则融合”。


    这个世界，原本就存在着一些超越凡俗的力量和个体，只是他们隐藏在幕后不为世人所知。


    “龙组”就是这样一个组织。


    而“游戏”的系统，只是将这些本就存在的力量，用一种全新的数据化方式呈现在了人们面前。


    秦观澜这些人，不是在游戏降临后才变强的。


    他们，本来就很强！


    再看秦观澜的状态，大概是被迫把自己献祭了，


    以自身化为封印，将某个棘手的家伙镇压在自己体内。


    想通了这一切，张扬看向暴躁老人的目光中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他并非是躲在这里苟延残喘，


    他依然在战斗，每一分，每一秒。


    张扬忽然开口，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爸，你们先在外面等我一下吧。”


    “小花，我饿了，最近有没有学会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