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楚涵离开李若云之后过的第二个冬天。


    曾经他以为他可能度不过第一个冬天。


    后来发现也就那样。


    第一个冬天不仅成功的度过了，甚至都快忘了李若云这个人。


    走出门，外面的温度确实太低了，没想到这才刚过十二月，雪就已经这么大了。


    最近这几天，楚涵把公司里的人都给放假在家办公了。


    没必要在公司，毕竟有些东西在家只要有电脑就能干。


    这让公司里的一些小伙伴们非常的开心，毕竟一大早，谁想出门。


    上午美美的睡懒觉，下午两点钟开始办公，到下午八点钟下班，全部都在家里完成，美死了。


    但楚涵不一样，他要起床。


    寒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楚涵把羽绒服的领子又往上拽了拽，呼出的气在冷冽的空气里凝成一团迅速消散的白雾。


    菜市场永远是这个城市最早苏醒的地方。


    天还灰蒙蒙的，摊位上昏黄的灯泡已经亮起。在湿冷的石板地上投下摇曳的光斑。


    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鸡鸭鹅的叫声混杂着活鱼在盆里拍打水花的声音，传到了楚涵的耳中。


    今天是元旦。


    他父母去世，没到过年的时候都是楚涵最害怕的时候。


    因为他不知道和谁一起过年。


    和李若云在一起的五年，确实是比较充实的五年。


    那都已经不仅仅是充实了，为了干活完全就没有停下来过。


    说实话，现在让楚涵继续回到那样的生活中，他是绝对不愿意的。


    但自从去年开始，楚涵就非常喜欢过节了。


    每次过节，他都能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


    尤其是夏初的家人对他的感官似乎也没有这么差。


    当然，夏初对他的感觉依旧不好。


    这是楚涵自认为的。


    说到底，楚涵觉的亏欠对方。


    但夏初也并没有因为楚涵给她写了几首歌，就感恩戴德。


    两人的情况现在挺复杂的。


    他们算朋友？那肯定算不上。


    因为他们一个是女儿的父亲，一个是女儿的母亲。


    但要说算恋人？


    那就更不可能了。


    从楚涵的视角来看，夏初根本就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楚涵内心到现在还是一片灰暗，暂时估计没有情感上的需求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年和夏初在一起的时间长了。


    这两年加上之前的五年，七年前的时候，楚涵和夏初分手，夏初还小。


    刚刚大学毕业，自然伴随着幼稚和理想化。


    那个实话的夏初以为爱情能够排除万难。


    但七年之后的夏初，很成熟。


    她成为了一个母亲。


    同时，也拥有了责任感。


    哪怕事业受挫五年，也没有丝毫放弃，更没有把自己的小家庭弄的一团糟。


    夏初的承受能力也越来越强大。


    每次和楚涵见面，两人总能非常舒服的相处，然后离开，没有一点尴尬。


    夏初的情商也很高。


    高得让楚涵都有些刮目相看。


    比如今天的元旦节，按理说楚涵应该主动询问，是否能够去夏初家过节。


    但夏家就发了一句话。


    “明天过来。”


    总共四个字，一句话。


    但却好像洞穿了楚涵的内心一般。


    因为今年公司的缘故，楚涵很忙。


    第一年的时候，夏初很忙，那个时候夏初因为楚涵的几首歌刚刚活起来。


    所以楚涵一起在照顾潇潇。


    今年就变成楚涵了。


    经常好几个业务连轴转，很辛苦，却也成功地把一个所谓的工作室，带到了写字楼里。


    从成就上来看，楚涵很厉害。


    夏初闲了下来，自然也就有时间照顾女儿了。


    但夏初没有抱怨过，该工作的时候就是女强人。


    不工作的时候就是一个负责的母亲。


    这让楚涵更加不好意思了。


    所以他今天起得很早，他决定，让夏初见识一下他的手艺。


    “老板，肋排来两根，要中间那扇漂亮的……对，就这个。”


    “青菜多来点，娃娃菜、菠菜……冬笋有吗？来两个。”


    “基围虾！活的！称一斤半。”


    “橘子……哎，这橙子看着不错，甜不甜？行，来一兜。”


    “豆腐，嫩豆腐，要方块的……”


    楚涵的双手很快被沉甸甸的塑料袋勒出红印。


    他穿梭在拥挤的摊位间，指尖冻得有点发红，却目标明确。


    今天中午要做什么饭，脑海里早就已经有了想法。


    最后，他停在一个巨大的鱼盆前。活蹦乱跳的鲈鱼在水里甩着尾巴，溅起冰凉的水珠。


    楚涵指着一条精神的鲈鱼。


    “这条帮我装起来。”


    鲈鱼刺少，而且楚潇潇喜欢吃鱼。


    平常楚涵也经常给她做，今天中午自然不能少了这样一份菜。


    提着满满当当的收获，楚涵径直去了夏初家。


    刚按下门铃，门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炮弹一样冲了出来，紧紧抱住他的腿。


    “爸爸！”楚潇潇的声音清脆又带着雀跃，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的。


    “我的寒假从今天开始啦！整整二十五天呢！”她伸出两个手掌，认真地比画着，手指还不够用。


    第一次见到这个丫头的实话，她才刚刚到大腿，没想到现在已经齐腰高了。


    明年夏天，这丫头就要上三年级！


    真没想到，时间过得可真快。


    楚涵笑着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提着东西进门。


    夏初正顶着一头微乱的头发，裹着厚厚的珊瑚绒睡袍，懒洋洋地陷在客厅沙发里，像个漂亮的树袋熊，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


    看到楚涵拎着大包小包进来，她打了个哈欠，嘴角却弯了起来：“大采购啊楚老板？辛苦了辛苦了。”


    “懒虫，太阳晒屁股了。”楚涵把东西放进厨房，开始分门别类整理。


    楚潇潇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兴奋得叽叽喳喳，想帮忙又有点无从下手。


    “什么懒虫，我这叫养精蓄锐。”夏初趿拉着拖鞋慢悠悠晃到厨房门口，倚着门框。


    “正好有个事儿跟你说。容城电视台的元旦晚会，找我了，唱一首歌，出价……十万块，挺漂亮的。”她报了个数字。


    说实话，这个价格不是很高。


    相比于夏初接到的那些代言相比，一个天一个的。


    但他们和容城电视台的关系不错，毕竟刚在歌王节目夺了冠。


    尽管这个冠军有些波折，但最起码是拿到冠军了。


    对方邀请，怎么着都要去一趟的。


    毕竟这可是容城电视台。


    如今整个华国的电视台，能盈利的不多了。


    容城电视台算是其中之一。


    未来要是有其他综艺节目，说不定还会邀请夏初。


    夏初本身就是一个佛系的性格，像她这样的女人，平常要是没什么项目，她是绝对不会随随便便离开家的。


    容城电视台，也算是仅能给他提供工作的渠道之一了。


    这十万块，权当是联系感情。


    “今天晚上吗？”楚涵有些诧异的问道。


    他正把排骨泡进水里，闻言点点头：“挺好，接了吧。你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升咖？这种官方大型晚会，履历上好看。露脸机会也难得。”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夏初应道。


    “那正好，中午我来下厨，我们吃顿好的。你的专辑呢？不是说差不多了？”楚涵又问道。


    这段时间，夏初之所以看起来非常的闲，就是因为要制作专辑，尽管制作的时间有些太久了。


    不过对于夏初的这张专辑，粉丝们的期待倒是非常的高。


    毕竟每一首歌，那都是真正的经典。


    如今这些歌全部都塞在了一起，难以想象这张专辑一旦发布出去，能卖多少。


    “后期收尾了，母带快弄好了，年后就能发。”夏初回答，语气带着点期待，随即反问，“那你们的《无名之辈》呢？定档了没？陈鹏飞那小子最近没被张卫那条老狗气疯吧？”


    “没什么为题了，春节档的档期都已经确定了。老陈心理素质还行，憋着股劲儿要打翻身仗呢。”楚涵把洗好的娃娃菜放到沥水篮里，语气轻松。


    厨房里很快热闹起来。


    楚涵掌勺，夏初帮着打下手，洗洗窃窃，楚潇潇则在旁边看着，需要她的时候，两人再让楚潇潇帮帮忙。


    比如剥蒜，把橘子瓣分开摆在小碟子里。


    清蒸鲈鱼是今天的硬菜，楚涵特意选了肉质最细嫩的部位，淋上蒸鱼豉油，铺上葱姜丝，最后浇上滚烫的热油，“滋啦”一声，鲜香四溢。


    饭菜上桌，色香味俱全。


    三人围坐，暖黄的灯光下，其乐融融。


    楚潇潇吃得小嘴油亮。


    “爸爸做的鱼最好吃！”楚潇潇一边夸赞，一边又夹了一大块雪白的鱼肉放进嘴里。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楚潇潇突然脸色一变，猛地捂住脖子，剧烈的咳嗽起来，小脸瞬间涨得通红，呼吸也变得急促困难。


    “咳……咳咳……唔……”她痛苦地弓起身子，说不出话，只能发出难受的气音。


    “潇潇！”夏初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她几乎是扑过去抱住孩子，“怎么了宝贝？是不是鱼刺？卡住了？”


    楚涵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迅速放下碗筷，蹲到女儿面前：“潇潇，别咽口水！别用力咳嗽！让爸爸看看！”


    他试图让女儿张嘴检查，但潇潇因为剧烈的异物感和窒息感，根本无法配合，只是痛苦地摇头，小手死死抓着喉咙。


    “快！快喝醋！或者吞一大口饭团压下去！”夏初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六神无主地站起来就要往厨房冲。


    “不行！不能用土办法！”楚涵厉声喝止。


    他当机立断，一把抱起还在痛苦呛咳、眼泪汪汪的女儿，对脸色煞白的夏初吼道：


    “别管别的了！拿上潇潇的外套！附近就是市一院，我们直接去医院！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