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阮棠给她用的方法，过于追求速度，揠苗助长只求效率，就好像工匠制作宝刀，猛火成形快，然性脆，易折易崩，而聪明的工匠会选择用文火慢锻，千锤百炼去除杂质，所成之器初看朴拙，却韧如藤蔓，坚如磐石。


    侯府的人绕过阮棠请她帮忙，明显也对阮棠的治疗存疑。


    却在又一次看到阮棠有奇效的治疗后，选择忽略她的叮嘱。


    侯夫人不仅没卧床休息，还过度用腿，长此以往，不出半月，这双腿彻底废了，大罗神仙也没办法。


    阮棠也看出侯夫人情况不佳，令人搀扶进里间，施针缓解她的疼痛。


    出来时，见到悠闲喝茶的阮槿，开口嘲讽：“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我已经知道你背地里的勾当，靠偷别人成果得到的赞扬，能维持多久？”


    阮槿眼皮都没抬。


    阮棠被她的气定神闲刺激，人怎么能这般无耻。


    “你敢说玉髓断续膏不是偷看药典研制出来的？还有你给侯夫人写的药方，跟我师傅留下的药典记录的一模一样，若不是偷学，难道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


    师傅？药典？


    阮槿秀眉蹙紧。


    她想起来了。


    阮棠从前说过，她师傅是鬼医，薛不悔。


    阮槿心中发笑，那女人的字像是鸡爪写出来的，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就是写药方。


    待在她身边的几年，阮槿顶替她所有文书工作，她连笔杆子都没碰过。


    至于阮棠口中的药典……


    可能是阮槿闲来无事，用来打发时间时，随手记录的，后来写的多了，东一张西一张，干脆收集起来装订成册。


    这样的册子，阮槿不知写了多少。


    离开药谷时，她没带走，如今应该丢在谷中哪个角落里吃灰。


    阮棠从何得来？


    “药典你从何而来？”阮槿冷冷看着她，似乎要将阮棠看穿。


    阮棠面色一顿：“自然是我师傅留给我的。”


    阮槿冷笑：“谎话说多了，连自己都骗进去了，鬼医常年居住在药王谷，你知道药王谷的大门从哪进吗？”


    阮棠挺直腰杆：“当然知道，我的医术就是师傅在谷中传授的。”


    她在谷中住了三个月，怎么可能不知道。


    阮槿见她神色坦荡，不似作假，难道阮棠真跟那女人有牵扯？


    阮棠见她似有疑虑，心中快意更甚，说出口的话多了几分傲气：“师傅老人家仁慈，你用她研究的方子获得的名利，只要向纪家和永昌侯府承认，是你剽窃来的，我可以代表师傅，大人大量不追究。”


    钱氏冒出来，急切道：“不仅如此，你还要将你怎么炼制玉髓断续膏的悉数告知棠儿，弥补犯下的过错。”


    阮槿捂唇笑出声，原来这在等着她呢。


    “药方给你了，你却没研制出玉髓断续膏，”阮槿笑得更大声，“阮棠，就你的水平，也敢冒充鬼医的徒弟，说出去不怕笑掉人大牙！”


    阮棠脸色臊红，望着面前笑得前仰后合的少女，几欲动手。


    钱氏怒道：“鬼医医术博大精深，药方晦涩难解，早些年，有人从鬼医处得到一张药方，光研究上头的文字耗费半月之数，后又用三月时间才摸索出药材用量，你不过瞎猫碰上死老鼠，侥幸成功！得意什么？”


    母亲的话，给了阮棠底气：“娘说得对！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连毒药良药都分不清，昨日若不是我去侯府拦下那碗药，侯夫人早中了毒，有没有命都两说。”


    “我是救人，不是害人。”阮槿。


    侯夫人走出里间，语气一如既往：“休要狡辩，你给我药方上的药材，合在一处能产生比砒霜还厉害的剧毒，京中几家百年老字号的坐诊大夫皆可作证。


    看在棠儿面上我才没追究，你不知道感谢她，反而奚落质疑她鬼医弟子的身份。鬼医的弟子不是她，难不成是你吗？”


    嘲弄的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鄙夷。


    阮槿淡笑出声：“你还真说对了，鬼医薛不悔只有一个亲传弟子，不巧，正是我。”


    钱氏噗嗤笑出声，指着阮槿几乎要站不稳脚。


    阮棠同样捂嘴轻笑，眼中鄙夷更甚，之前她看阮槿救治纪御史，以为她真有几分本事，玉髓膏和药方两件事后，她才知阮槿的好医术都是从她这儿偷走的。


    什么天才神医，不过是沽名钓誉，剽窃他人心血的无耻之辈。


    “姐姐，你撒谎也得有谱吧？你一直深居简出，从小养在深闺之中，鬼医怎么会认识你，还收你为徒？太可笑了。”


    阮槿不急着辩驳，反问：“那你是如何认识鬼医的？药王谷远在淮水之南，距离你从小长大的罗州有千里之遥。


    是你去药王谷是假，还是你压根不是在罗州长大的？”


    阮槿是上辈子偶然间知道，钱氏口中所谓阮棠从小吃苦受累长大，全是假的。


    阮棠一直生活在距离阮家人不远的地方，最多不过百里之遥，因为钱氏舍不得女儿。


    她时常会去看望阮棠，将她生活一应照顾齐全。


    但凡阮槿有的，阮棠只会更甚。


    只有一点，阮槿弄不明白，为何钱氏要抱着隐患将她和阮棠调包。


    重男轻女？


    显然不是，阮槿也是女子。


    一定是阮棠有不能留下的理由。


    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招惹不了任何人，只能是大人的原因。


    阮棠的身份见不得光，需要阮槿来掩护，直到十七岁才能回府。


    重生后的阮槿一直在想，到底什么原因，才能让母亲狠心调换孩子，坚持十几年两地奔波，还要瞒着府中所有人。


    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阮棠的身世有问题。


    且在出生时，就能被察觉出来。


    阮槿静静望着面前的少女，明眸善睐，身姿窈窕纤细，一举一动无任何不妥。


    到底哪里不对劲？


    她去药王谷找过师傅，或许阮槿要回去一趟，才能找到答案。


    钱氏在阮槿质疑的一刻，心中闪过一丝念头，阮槿会不会察觉到什么？


    想想觉得不可能，过往十几年，棠儿的身份藏得十分隐蔽，去药王谷求医是那个人陪着棠儿一起去的，天底下知情人不超过三个。


    思及此，钱氏掰起手指头。


    鬼医留下的药，好像不多了。


    阮槿见她不知在算着什么，不想多理会，带着云织出门采购。


    既然决定回去一趟，少不得给师傅带些京中特产和新鲜小玩意。


    侯夫人此次来，是为了商议婚期延后。


    钱氏自然没异议，她还没拉阮槿下马，眼看婚期临近，原本担心得很，侯府主动提到延期，再好不过。


    看来侯府对阮槿不满已久，阮棠的机会又多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