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张带着几分艺术气息的脸，此刻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高云跟在后面，心里直打鼓，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冯导，这……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啊？”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慌乱。


    冯萧钢没理他，径直走向了前台。


    前台小姐姐正襟危坐，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甜美微笑。


    但在看到冯萧钢的脸时，笑容还是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您好，请问找谁？”


    “找你们徐总。”


    高云抢先一步开口，他掏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拨号界面。


    “我刚才给她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我们跟徐总约好了的。”


    前台小姐姐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眼神躲闪。


    “不好意思，两位先生，徐总她……她今天有点急事，可能不太方便见客。”


    “急事？”高云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我们冯导特意从剧组赶过来，商量的是几千万的合作，这事儿还不够急？”


    他故意把“几千万”三个字咬得很重，想给对方一点压力。


    前台小姐姐的脸色更白了，嘴唇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就在这时，她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叮铃铃——”


    清脆的铃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如蒙大赦，赶紧拿起电话。


    “喂，董事长办公室……好的，好的，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她看向冯萧钢和高云的眼神，多了几分敬畏。


    “冯导，高先生，我们陈董事长请二位去他办公室一趟。”


    陈文州？


    远洋公关的董事长？


    高云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冯萧钢。


    这尊大佛怎么给惊动了？他们要找的只是执行总裁徐倩啊。


    冯萧钢却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他对着前台微微颔首，然后迈步走向电梯。


    董事长办公室在顶楼。


    厚重的实木门被推开，一股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一个穿着定制款唐装的中年男人，正满脸堆笑地从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绕出来。


    “哎呀，冯导！什么风把您这位大导演给吹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


    陈文州，远洋公关的创始人，一个在花城商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老狐狸。


    他热情地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冯萧钢的手。


    “我早就听说冯导来花城拍戏了，一直说抽空去探个班，请您喝两杯，没想到您倒先到我这儿来了。”


    冯萧钢抽回手，脸上挂着客套的笑。


    “陈董客气了，我今天来，是找徐总有点事。”


    他开门见山，不想浪费时间在这些虚伪的寒暄上。


    陈文州的笑容僵硬了零点一秒，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他叹了口气，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两人在会客区的沙发坐下。


    “冯导啊，你来得真不巧。”


    他亲自给两人倒上茶，茶香四溢。


    “徐倩，她出事了。”


    高云端着茶杯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在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冯萧钢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眼皮都没抬一下。


    “哦？出什么事了？”


    陈文州盯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但冯萧钢的表情滴水不漏。


    “就在你们来之前，大概……半个小时吧。”陈文州伸出三根手指。


    “东区公安局的人过来，把她带走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罪名是，偷税漏税，以及……编造并传播谣言，危害他人人身安全。”


    高云的脑子像是被炸开了一样，嗡嗡作响。


    怎么……怎么就给抓了？


    冯萧钢终于抬起了头，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诧异。


    “警察？”


    “我们刚才在楼下，好像是看到一辆警车开出去，原来是来抓徐总的？”


    他的演技无懈可击，仿佛一个刚刚得知合作伙伴出事的、无辜的生意人。


    “这也太突然了吧？远洋公关这么大的公司，怎么会出这种事？”


    陈文州看着冯萧钢的表演，心里冷笑。


    他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然后把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冯导，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陈文州的脸色沉了下来，之前那股商人的圆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锐利。


    “徐倩接的那个活儿，是你牵的线吧？”


    冯萧钢的瞳孔微微一缩。


    高云更是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陈文州继续说道。


    “我知道，冯导你是想给那个叫赵露丝的小姑娘一点教训。”


    “这事儿本来也没什么，娱乐圈嘛，水浑得很，泼点脏水太平常了。”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你们这次，惹错人了！”


    冯萧钢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散发出来。


    “陈董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陈文州冷笑，“行，那我就让你明白明白。”


    “徐倩为什么被抓？偷税漏税只是个由头！真正的原因，是她动了不该动的人！”


    “不过是一个女明星而已。”冯萧钢不屑地说道。


    “你们远洋公关，号称全国前三的公关公司，手眼通天，连个小明星都摆不平？”


    “说出去，不怕人笑话吗？”


    他试图用激将法，让陈文州继续把这件事扛下去。


    毕竟，那三百万可不是小数目。


    “小明星？”陈文州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冯导，你是不是在国外待久了，对国内的情况不太了解？”


    “我实话告诉你，就在徐倩被带走前，我接到了好几个电话。每一个，都是我惹不起的大人物！”


    “他们只有一句话，让我立刻停止所有针对赵露丝的行为，否则，远洋公关明天就可以从花城除名！”


    陈文州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冯萧钢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还是不信。


    “我不觉得徐倩被抓，和赵露丝有直接关系。”他沉声道。


    “陈董，生意归生意，我们当初谈好的条件，我希望贵公司能继续履行。”


    “履行？”陈文州气笑了，“冯导，你是不是觉得我陈文州是傻子？”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的景象。


    “你通过田会长的那个基金会，把钱洗干净转移，做得是很隐秘。”


    “但你别忘了，只要是钱，就会有流向！”


    “田会长？”冯萧钢的脸色彻底变了。


    这件事，陈文州怎么会知道？


    “赵露丝这个人，不简单。”


    陈文州转过身，目光如刀。


    “她背后站着的人，能量大到你我根本无法想象！”


    “我再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冯导。”


    “徐倩进去了，是因为她只是个执行总裁。”


    “如果我今天听了你的，继续头铁搞下去，那下一个进去的，就是我陈文州！”


    “甚至……是你，冯大导演！”


    “你信不信，只要对方愿意，你那个所谓的‘艺术人生’，明天就能变成‘铁窗泪’？”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冯萧钢死死地盯着陈文州，眼神变幻莫测。


    良久，他忽然笑了。


    “好，很好。”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价格不菲的西装，恢复了那副从容不迫的姿态。


    “既然陈董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看来今天的戏，是看不成了。”


    “打扰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高云如梦初醒，赶紧手忙脚乱地跟了上去。


    直到坐回那辆黑色的迈巴赫里，高云还觉得自己的双腿在发软。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冯……冯导，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那个赵露丝……她后台真有那么硬？能把徐倩这种身家上亿、人脉通天的人物，说送进去就送进去？”


    他不敢相信，也无法理解。


    在他看来，一个女明星，再红能有多大本事？还能跟资本家和权力掰手腕？


    冯萧钢靠在座椅上，闭着眼睛，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嗒嗒声。


    “她自己，当然没这个本事。”


    他缓缓睁开眼，眼神深邃得如同寒潭。


    “但你别忘了，她不是一个人。”


    “她有个老公，还有个小姑子。”


    “能让陈文州这种老江湖都吓破胆，精准地查到徐倩的税务问题，还能知道我和田会长基金会的关系……”


    冯萧钢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这手笔，干净利落，一击毙命。”


    “除了那个人，我想不到第二个。”


    高云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也听明白了最关键的一点。


    他们这次，好像真的惹到了一个比天还大的麻烦。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冯导？那三百万……”


    “钱是小事。”冯萧钢打断他，眼神望向远方。


    “先回别墅。”


    “我倒要看看，田会长那边，会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