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也是小卖铺老板生意火爆的时候，来打牌的人，大都就会买一点吃的边吃边玩，要是孩子追来了，肯定藏着爹娘买糖吃，不给就闹。


    这么多人在这打牌，大都爱面子，又是除夕夜的，多数答应给买。


    灯笼下这时已经围拢好几圈人，这里是村里中年男人女人们最爱的牌局。


    吆五喝六，甩牌叫牌的声音隔着老远都能听到，夹杂着赢钱输钱的声音，浓浓的年节气息扑面而来。


    宋绵绵一家收拾完碗筷，也听得外头热闹，宋小壮乖巧趴在孙氏的腿上。


    孙氏一边揉着宋小壮的头一边说：“咱家自家人守岁也挺好，晚些等你魏大伯和四叔过来就热闹了。”


    宋华强点头表示赞同：“咱自家人在一块儿，守岁也快。”


    宋绵绵一切收拾妥当后，兄妹三人靠在油灯下，拿出一本书就开始学念字。


    “砰、砰、砰。”


    院子外的敲门声响起。


    “我去开门，许是你魏大伯或者你四叔他们到了。”孙氏连忙起身出去开门。


    几乎是一路小跑着上去开了门，待看清门外站着的两人时，孙氏脸上诧异了下。


    随即立刻绽开惊喜又带着受宠若惊的笑容：“爹？娘？是你们啊！快，快进屋坐！外头冷得很！”


    打从分家出去开始，孙氏晓得宋华强心里肯定是盼着爹娘关心自己的，这大过年的二老亲自来拜年，他一定高兴。


    这也是从侧面说明了二老心里还是有这个儿子的，先服了软求和，孙氏肯定是笑着招待的。


    孙氏侧过身，迎着老宋头和杨氏进屋。


    二老一进屋，习惯性地在狭小的屋内扫视了一圈。


    屋子虽然矮小简陋，但却打扫的干干净净，桌椅板凳铺设整齐。


    最后杨氏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一盘糖果花生瓜子上。


    宋华强看到是他们进来，整个人明显愣了好几秒，随即反应过来，起身喊：“爹？娘？”


    宋绵绵姐弟三人也齐刷刷地喊人。


    这二老亲自登门，还真是难见呐！


    “爹娘，快坐，吃点糖嗑瓜子！”


    孙氏拉了两张凳子靠在炭盆边上，将那盘瓜子端过去，招呼着。


    等他们坐定后，又忙着去泡茶。


    老宋头环视了一圈：“老二啊，这分出来单过，日子过得好起来了，年猪也杀了，瞧瞧，这糖果子都卖得起了。”


    宋华强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爹娘能主动来看望他，肯定是高兴的。


    他憨笑着搓手，老实回答道：“没有……是绵绵这丫头有本事，挣了点辛苦钱罢了。”


    这时候孙氏赶紧端来热茶，坐在宋华强的边上听着他们寒暄。


    寒暄没几句，老宋头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浑浊的眼睛扫过儿子儿媳，直接切入正题。


    他把白天宋士林那套需要五十两银子打点关系、购买试题答案，必中秀才的说辞，又原封不动地搬了出来，只是语气更加理所当然。


    “这事儿……咱是一家人你爹才和你说，你听了可千万甭说出去啊！”杨氏在一旁打辅助，负责叮嘱补充。


    宋华强和孙氏听完，怔在原地。


    就连宋绵绵都放下了手里的书，抬起头来看着二老。


    她立刻明白为啥这二老今日登门了，前面兜了那么一大圈嘘寒问暖，可算是把最终目的说出来了。


    看来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宋绵绵这时候没打算插话，而是想看这两个老登要如何不要脸地开这口。


    果然，见宋华强两口子不接话，二老坐不住了。


    老宋头这时候又出来说话了，他盯着宋华强夫妻二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实在凑不出这笔钱，你大哥那边更是艰难，我和你娘一把年纪了，还要养着一大家子，实在是力不从心，这才对你们开这口。”


    ”想着你们今年竟然杀得起年猪，想必是宽裕了些。这银子，先挪给士林应应急，他中了秀才，那是光耀咱老宋家门楣的大喜事！到时候肯定忘不了你们这做二叔二婶的好！”


    “华强啊…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你这做亲叔叔的，不支持侄子前程，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啊！”


    宋华强原本挂在脸上的礼貌笑容瞬间僵住了，凝固成一个极其难看的神色。


    那一点点刚升起对亲情温暖的微弱期待，瞬间被砸得粉碎。


    他的脸色一点点白下去，然后又因为愤怒慢慢涨红。


    宋华强一脸的难以置信，声音发颤：“多、多少？！”


    “五十两？买……买试题？爹！娘！你们真是我亲爹亲娘？！”


    “……你们大年三十晚上过来，就是为了借钱？一开口就要五十两！！”


    宋华强为自己刚才那一点喜悦和期待自嘲得冷笑：“呵……你们未免太看得起我宋华强了！竟然觉得我像是有五十两银子的人！这把我们一家老小都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老宋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杨氏把脸一沉，拍得桌子砰砰响，语气严厉。


    “咋没有？年猪都杀上了！还搁这装穷？！装傻装穷，这事你也干得出来？难道你不姓宋吗？”


    随即杨氏把手指着宋绵绵：“傻丫不是能挣吗？挤一挤总拿得出来吧？士林的前程是头等大事！关乎我们老宋家的脸面和将来！你连这点牺牲都不肯？”


    宋华强气得浑身发抖：“牺牲？脸面？”


    他一想到闺女用命搏来的钱还要遭爹娘这般惦记，看着爹娘理所当然的态度，一股压抑了多年的委屈和愤怒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宋华强猛地拔高了声音，粗糙的手指激动地指着这四处漏风的屋子，声音带着哭腔的怒吼。


    “那我们的脸面呢？”


    “爹，娘！你们看看！睁眼好好看看！看看我们一家五口挤在这三小间狭窄的屋子里！墙开了缝，冬天，冷风往屋里灌！下雨天，屋外下大雨，屋内下小雨，盆盆罐罐都得用来接水！”


    “就分家的点荒地，能不能种出粮食都成问题！来年一家人的嚼用都在天上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