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野的话，叩击着徐明玉的心门。


    她心跳砰砰加速，竟然一时间忘记回答丈夫。


    直到丈夫也夹了一块肉，放进她碗中。


    “老婆，快点吃。”


    “好……”


    徐明玉忙不迭端着碗。


    这顿饭，她吃出了别样的滋味。


    以至于饭后，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睡觉前争分夺秒地编篾框，而是坐在饭桌前，回味着给丈夫夹菜的点点滴滴。


    直到杨野端来脸盆，看到妻子仍然坐在桌子前发呆，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他喊了一声妻子。


    妻子回过神，温顺地应了一声，这才打消了杨野的担忧。


    伺候完妻子洗漱，一天的忙碌也接近了尾声。


    杨野早早上床，没一会儿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


    杨野也不着急上山，去厨房煎了几个鸡蛋，又煮了两碗清水面条。


    山里空气好，早上的空气更是清新怡人。


    杨野也没进屋，和妻子端着碗，就坐在屋门前吃面条。


    妻子坐在小竹椅上，杨野蹲坐在门槛上，两人没有交流，低头吃着各自碗里的面条。


    院子清清静静，只有杨野大口大口吸嗦面条的声音。


    这一刻的朴实画面，比起前世的灯红酒绿，更让杨野刻骨铭心。


    他吃完面条，抬头看向妻子。


    妻子吃得慢一些，碗里还有半碗的面条。


    他让妻子别着急，慢慢吃，自己则去了厨房，从锅里舀了一晚热腾腾的面汤，混着碗底残留的油沫，一口气灌入肚子里。


    原汤化原食。


    舒服！


    妻子吃完了面条，杨野接过空碗，拿到厨房洗赶紧，这才告别妻子，走出院子。


    和往常一样，王麻子已经在院外等候多时。


    “杨哥。”


    “走吧。”


    两人汇合，一同朝蒋国富的吊脚楼走去。


    因为要见蒋国富，一路上，王麻子都有些忐忑，害怕在狗肉的事上露出马脚。


    杨野叮嘱他，事情都过去了，别想在心里头。


    王麻子反问一句，真的过去了吗？


    是啊，真得过去了吗？


    杨野也有想不通的地方，蒋国富的老婆，也就是那个李翠花，明显有偏袒他们的动机。


    她图的什么？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杨野告诉王麻子，要随机应变，等待会儿见了蒋国富，多听，多看，少说话。


    王麻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似乎心里并没有把握好随机应变的尺度。


    不过情况也有变化。


    两人来到蒋国富家的院坝时，蒋国富居然不在家。


    只有那个李翠花，正在厨房做早饭。


    “你们吃了没，我蒸了包子，你们也来吃点吧。”


    李翠花从厨房门口探出头，笑吟吟招呼着两人，眼珠子却落在杨野一个人身上。


    王麻子虽然在家里已经吃过早饭，但一听有包子，眼睛都直了。


    不过他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杨野。


    “不用了，我们都吃过早饭了，等会儿就麻烦你，带我们去老屋砍竹子吧。”


    杨野摆了摆手。


    他只想尽快弄些竹子回来。


    被拒绝的李翠花，没有表露任何情绪，依然挂着一张笑呵呵的脸，转身回了厨房。


    王麻子有些心不甘，低声说道：“杨哥，那可是包子啊！有肉的！”


    “谁说包子一定有肉？”


    杨野哼了一声。


    李翠花越是热情，他便越觉得其中有猫腻。


    “人家是队长，队长家天天都吃肉……”


    王麻子还在纠结包子的事。


    杨野没搭理，心里暗暗决定，等会儿砍竹子的时候，多几分警惕。


    李翠花吃过早饭，拎来两把柴刀，递给杨野和王麻子，却没着急领两人去老屋。


    “你们先等我一会儿。”


    李翠花转身又去了厨房，等出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水壶，端着两个大碗。


    她笑道：“早烧了些水，还烫着呢，等你们干活累了，水也凉快，正好喝了解渴。”


    东家考虑得很周到。


    但如果东家不是蒋国富媳妇，也不是寨子里的干部，杨野一定会心存感激。


    但现在，杨野只是不咸不淡的说道：“李主任，你客气了，走吧。”


    “行。”


    李翠花看了一眼杨野。


    她带着杨野他们，朝她家的老屋走去。


    路上，杨野盯着李翠花手里的水壶，若有所思之后，决定不喝壶里的水。


    走了七、八分钟的样子，杨野的眼前，出现了一小片茂密的竹林。


    竹林在寨子的东头，栖息于一段山崖之下。


    还未走近，杨野就看到那些细长的竹杆，从带着碎石土块的地缝里钻出，肆意生长着枝叶。


    这就是扫把竹，有着顽强的生长能力和坚硬的竹身。


    一栋杉木搭的老房子，卧在这些扫把竹之间，看上去有些低矮。


    “喏，我家老屋到了。”


    李翠花回过头，笑吟吟道：“这些竹子可厉害了，今年砍了，明年又能长这么茂盛，走吧，先过去瞧瞧。”


    在李翠花的带领下，杨野和王麻子来到竹林前停下。


    “爸，你在家吗？”


    李翠花冲着那间杉木屋喊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一副老花眼镜的老头，踱着步，背着手，从屋里走出。


    他目光落在杨野和王麻子身上，眼睛微微眯起，带着审视的姿态。


    别说。


    看这老头端着的架势，哪怕杨野已经忘记了李翠花的老爹是干什么的，也猜得出对方是寨子里的干部。


    果然，王麻子看到老头后，神情立马就变了。


    他似乎怕被老头误会，弯腰弓背，冲着老头殷勤地笑了起来，解释道：“李书记好，我们是来帮将蒋队长砍竹子的。”


    原来这老头是寨子里的村支书啊。


    杨野恍然大悟，终于想起来，牛尾寨以前是有个老书记，叫李本存，性格强势霸道，是牛尾寨说一不二的主。


    不过这老头死得早，早上拉屎的时候，没起来，死在了坑里。


    牛尾寨的干部裙带关系，的确深得可怕。


    几乎所有干部，都是沾亲带故的。


    如果哪天和蒋国富起了正面冲突，要面临的，恐怕会是整个牛尾寨“上层集体”的针对。


    比如这个李本存，就是一个不用正眼看杨野和王麻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