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仿佛天昏地暗，日月皆寂，他成了世界的对立面，成了丧尸片里唯一的活人。


    詹云浑身冒冷汗，眨了眨眼，下一个瞬间，就像影画剧的蒙泰奇手法一般，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大家该上香上香，该磕头磕头，仿佛根本就不曾关注他。


    詹云打了个冷战，迅速离开了天仪山娘娘庙。


    一直到坐上车回到市里，他都没有问黄爷自己刚才是不是产生幻觉了。


    因为黄爷来了一句：


    “他们为什么看你？”


    连喝了两杯奶茶，靠糖分缓解了情绪恐慌，詹云有些无奈的对黄大仙吐槽道：


    “我本来以为经验丰富了之后，在诡异事件里不说横着走，至少不用那么卑微，没想到今天还是吓得差点换了裤子。”


    “这很正常，就像我，修炼了一百多年，还不是被一个诞生不到四十年的黑暗诡异搞的肉身都没了。”


    黄大仙也很无奈的说道，他和詹云一起查了资料，知道裂口女这个都市传说从千岛国诞生到传播到全世界也不过三十九年。


    “哇黄爷你真挺倒霉的。”


    詹云嘬了一口奶茶说道。


    “是啊，最倒霉的就是遇上了一个小畜生，被连累了。”


    黄大仙在沉浸在甜味的享受中，叹了口气。


    “嘘！这话可千万不能让小畜生听见，否则他会伤心。”


    詹云在意识海里做了个嘘的动作。


    “我现在觉得你能从裂口女异闻界里活下来也不算奇迹。”


    黄大仙翻了个白眼。


    “怎么说？”


    “她想切你的脸，而你根本不要脸。”


    “她只是单纯嫉妒我的美貌......”


    插科打诨了一阵，他们的状态恢复了不少，于是话题回归了正题。


    “虽然我们被吓跑了，但这一趟是很有价值的，至少我们知道了天仪山娘娘......怎么说呢，醒了？复苏了？”


    现实中的詹云戴着耳机坐在奶茶店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喝着奶茶，像是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忧郁靓仔。


    意识海深处，他披着七星的星光，与黄大仙席地而坐，商讨消化着今天所得到的消息。


    “没错，而且复苏的程度，也许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说到正事，黄大仙严肃了起来，毕竟天仪山娘娘虽然比他高端一些，但都是属于古瑞明国传说中的山间神灵精怪，她的状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对他也很重要。


    “最关键的问题是，她根本不应该复苏，或者说不可能复苏。”黄大仙补充道。


    詹云连忙问道：


    “怎么说黄爷，讲讲？不是说天仪山娘娘庙被推平了娘娘生气才复苏的吗？神也有脾气啊！你为什么说她不能复苏？”


    “小子，你先琢磨这么一个问题，我是一只黄鼠狼，是怎么活了一百多年的？”


    黄大仙晃了晃自己毛茸茸的尾巴，看着詹云说道。


    “你不是会修炼吗？”詹云疑惑了。


    “你觉得是人更有灵性还是黄鼠狼更有灵性？”


    “那当然是人类了。”


    詹云毫不犹豫的回答，这还用说？


    “那你见过修炼的人类，长生不老的吗？”


    黄大仙的一个问题，让他脑袋懵了一下。


    他突然回忆起初次与黄大仙相遇的时候，他满怀好奇之心的询问他人类能否修炼成仙，黄大仙的回答是这样的：


    “古代确实可以，现在...嘿嘿，不行了。”


    “黄爷，为什么古代人类可以修炼，现代不行？你是怎么修炼的？”


    “因为自从两三百年前，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大到可以把天都捅个窟窿......收起你好奇的眼神，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毕竟我只是一只黄鼠狼，那会儿还没有出生。”


    黄大仙瞪了一眼满眼好奇举起右手的詹云。


    “这件事发生之后，世间的灵气仿佛完全消失了，所有的神灵也都在隐匿沉睡，再无显世踪迹，任何生灵都无法再走上修炼一途，只能平凡的度过一生。”


    “我知道我知道，地球进入了灵气衰竭时代，进入了末法时代！”


    詹云迫切的发言，让黄大仙愣了一下，如此精准的描述，他突然对这小子刮目相看。


    主要是黄大仙还不太懂人类的娱乐方式，否则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卸载詹云手机上的小说软件。


    “差不多，差不多......所以，像天仪山娘娘这样的山神都陷入了沉睡，没有灵气，就像人类生存没有空气，怎么可能苏醒？”


    詹云沉默了，这趟水是真深啊......


    “不对啊大仙，既然任何生灵都不能修炼，那你是怎么修炼的？”


    他看向黄大仙问道。


    “谁让‘黄皮子讨封’在瑞明传播的太久也太广了呢？都变成传说了，诞生了永不消亡的异闻界，而我则是一只被选中，成为了“黄皮子”概念的黄鼠狼，在异闻界中不会死亡，才能修炼成仙。所以本质上来说，我和那个裂口女一样，都是黑暗之民。”


    “哦！”


    詹云右手握拳，砸了一下左手的手心，听懂了，关于黄大仙黑暗之民的身份他早有想法，一直以来也不在意，反正黄爷现在不会害自己，是同伴，有感情，所以他是什么都无所谓。


    “其实还是有点不一样。”他说道。


    “什么？有何不同？”


    这次轮到黄大仙疑惑。


    “她是黑暗之民，你是黑暗之黄鼠狼！”


    “啊哒！我特麽到底跟你这个猪在废话什么？”


    黄大仙再次全力一脚。


    “对不起黄爷，活跃一下气氛。这么说来，天仪山娘娘变成黑暗之民，成为诡异的源头，不就可以复苏，重新出现了吗？”


    詹云说道。


    黄大仙点了点头，说道：


    “没错，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天仪山娘娘已经成为了都市传说的一部分，甚至是源头。她已经开始享用信众的香火，逐渐复苏，今天看我们那两眼便是证明。”


    詹云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


    “下一步，是找到承载天仪山娘娘的异闻界？这几年已经有三十多个新生儿早夭，如果都是娘娘做的，那么说明她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邪恶存在，我们就必须铲除她。”


    “但她是山神，自古时起便存在，庇佑着此地百姓，有传说留存的山神。要打败他，就意味着要与几十万人的愿力作斗争，就算成功了，你也要承受她的信众信仰崩塌的反噬，后果非常严重。”黄大仙的脸上呈现出极为人性化的苦恼表情。


    他已经在苦恼詹云死了之后谁来管自己的饭......


    “没办法，再难我也得去做，那可是几十个小婴儿的命。”


    詹云神色如常，语气却自然而坚定。


    他虽然连恋爱还没谈过，但对那些失去了子女的父母，仍存在强烈的共鸣情感。


    他甚至无法想象他们会多么痛苦，多么绝望。


    天仪山娘娘的家被破坏，她愤怒无可厚非，所以她整死那几个地产商，詹云都觉得无可厚非，甚至想点了赞。


    但要是迁怒在普通人身上，伤害无辜的生命，就算是真神，詹云也一定会挥刀相向。


    黄爷发自内心敬佩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苦恼他死了之后谁管自己的饭......


    詹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突然想起了自己抽的签，那支显示自己马上要有孩子了的签。


    “我还是个纯情男孩啊，长这么大连女孩的手都没有拉过，我怎么当爹啊！喜当爹吗？”


    他没好气的吐槽道。


    黄大仙慢悠悠的说道：


    “瑞明国古代有一则传说叫男生子，有一个美少年梦见神人把他的两根肋骨割去，醒来发现左右有两个男婴在啼哭。起身看看自己的肋下，割的痕迹还在。”


    詹云愣住了。


    “还有一则，几个男人来到了一个只有女子的国度，喝下了一条名为母子河的河水，然后怀孕产下了孩子。”


    詹云：“......”


    “这些看来你没听过，那我给你换个熟悉的，瑞明神话中最有名的一位英雄，治水的圣禹。他的父亲因为治水失败被天帝派遣火神斩杀，其死后三年肉身不腐，腹部反而鼓起，火神觉得奇异，便用刀划破他的肚子，圣禹降生了。”


    詹云忍无可忍，说道：


    “黄爷，你说这么多到底是什么意思？”


    黄大仙坏笑着说道：


    “我的意思是，在诡异的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就算你没有女人，是个男人，也不是没可能哦，完全有可能自己生个孩子出来。”


    詹云的额头冒出黄豆大的汗水，后背发冷，头皮发麻。


    我生？


    这玩笑可开大了啊......


    极致的荒诞感演变成了恐惧，他有一种被裂口女抱在怀里唱摇篮曲的诡异感。


    “黄爷，我有点害怕，你可一定要罩着我啊。”


    詹云苦着脸，觉得浑身难受。


    黄大仙一脸“救不了救不了”的表情，不太想搭理他。


    “你要是不罩我，我就再也没有心情喝奶茶吃鸡吃羊肉了。”


    “......这叫什么话，咱俩共患难这么多次，黄爷一定罩你。”


    黄爷神情坚定地像是要为国捐躯，詹云放下心来。


    黄大仙心想：“没事没事，照顾产后虚弱的人类而已，不难学，我肯定能学会......”


    想来想去都没有完美解决办法的詹云实在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掏出手机，在平等网上搜索景明集团的相关资料，还有天仪山豪华山庄的开发计划。


    这些本来应该是一个商业集团的高度机密，但在老总和高层几乎全部玩完和被全城人民恨得牙龈发炎的情况下，它们被扒了个干干净净。


    豪华山庄自不必说，已经彻底完蛋，像是扔进水里的一颗石头，涟漪平复之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而景明集团的高层们，这几年像是过了季节的鲜花，陆陆续续凋零的差不多了。


    董事长张景明，车祸身亡。


    执行总裁，家中失火身亡。


    首席财务，游泳溺水身亡。


    项目经理，登山失足坠亡。


    ......


    “看新闻看出鬼故事的感觉，人还是不能做坏事啊。不过他们的死法各有不同，怎么那么像【削福】造成的？难道天仪山娘娘也能削福马？”


    詹云喃喃自语，继续翻看帖子，看到最后，他眉头一皱。


    景明集团的高层中，参与过豪华山庄项目并且还活着的，只剩一位总工程师冯璞泽，他在目睹了同事的悲惨下场后，果断选择了辞职，然后捐出了自己近乎所有的身家，重修了天仪山娘娘庙。


    也许是因为这样，他现在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