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伽这两天一直在艾知病房外看守着，艾知昏迷几天，他就守了几天。


    当听到艾知醒后，他更是没敢去充电仓休息，看到A1037出来后，就问里面的情况。


    “主人有令，不能打扰病人的休息。”A1037还是没有声调的机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


    “我不是要进去，我是想问小爱小姐现在有没有好点了，她难受吗？有想吃什么吗？”


    “换血期间严禁进食。”


    A1037冷漠地离开了，小伽望向被关上的门，还是十分担忧，艾知一被送来，他就在这儿寸步不离了，只知道艾知要换血，但具体换什么血，换人造血还是什么血，他一概不知。


    正好一抹熟悉的身影从前面走过，小伽立刻拦住：“罗温先生，您知道艾知小姐现在的具体情况吗？”


    罗温看到是小伽，思索半天，还是将小伽请去了自己的实验室，告诉了小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您说什么？！阿琪洛大人抓了一个人类，用作试验体来给小爱小姐换血？”


    信息量含违禁成分极高，小伽差点要昏厥了，迟载把艾知从过去时代带来也就算了，换机械心脏也能勉强接受，但是这个阿琪洛怎么抓人换血啊！


    小伽拍了拍胸脯，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阿琪洛敢这样做，那一定是得到了迟载的许可。


    一个比一个胆子大，合着法外狂徒全都在这儿了呗。


    小伽一脸无语加费解，又是担心地看着罗温，许久不曾说一句话，好久之后才开口：“只要小爱小姐能好起来就好。”


    “嗯，阿琪洛大人医术高明，他不会让艾知小姐有事的。”


    “那艾知小姐知情吗？”


    见罗温沉默，小伽明了。这一次又是瞒着艾知进行的。


    如果艾知要是知道给自己换血的也是正常人类，小伽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两天后，换血结束。


    艾知身上的管子全被撤了下来，被撤下来的一瞬间，艾知便在门口的显示器上看见了迟载那一张说不清什么表情的脸。


    在艾知的记忆里，他们已经三四天没见面了。


    尽管身上的仪器已被撤下，艾知又被A1037挪进了一个像休息舱似的只能容纳一人的透明舱内。


    透明舱内空气清新，有着艾知熟悉的迟载身上的鸢尾花的香气，温度很暖，艾知仅看了一眼走进来的迟载，就再次闭眼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是迟载给她唤醒的。


    “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很舒服？”


    尽管隔着透明舱，迟载的声音还是很清晰地传进来，艾知微微点头算是回应迟载。


    “这是氧气修养舱，能很好地修护你换血后身体的亏损。”


    “什么换血？”


    艾知一愣，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之前看见的那个压缩式的机器传送的真是鲜血。


    “阿琪洛说你在换心脏之前需要换血适应一下，所以给你输了一些人造血。”


    艾知向来不疑迟载。看见坐在一边身子挺拔，看着平板仪的恋人，艾知的心就格外安宁，好像只要有迟载在，他们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艾知想着想着，闭上眼，开始幻想换了心脏之后的日子。


    也许等到了那一天，她才会真正地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辈子。


    艾知这一觉睡得很长，迟载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也不知情，等睁眼时，身边是一个新的机器人。


    他与A1037长得很像，不过要更可爱一点。A1037的机器脑袋要窄长一些，这个机器人则是短圆一点。


    “艾知小姐您醒啦！现在感觉是不是好多了？哦对，忘了自我介绍，我是A1038。负责艾知小姐您的日常护理和饮食起居。有什么问题可以问我，我都能解答的。”


    新来的这个小圆脸机器人比A1037话多多了，艾知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为什么是你来照顾我呀？小伽呢？A1037不在这儿了吗？”艾知好久都没见着小伽了，他一定很想自己。


    “A1037是换血间的机器用人，他的工作职责已经履行完毕了。我是阿琪洛大人专门派来服侍小姐您哒，我在医理和护理方面会更精通，现在就由我专程照顾小姐您。所以小伽机器人还是跟着迟公子的。”


    分工倒是明确，艾知看到自己右胳膊处那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针孔，想了想又问：“我被转到修养舱之前一直都呆在换血间吗？”


    “是的，当时可凶险了。小姐被送过来时，面色青白，嘴唇发紫，意识已经不清醒了。还好罗温大人给小姐您做了急救措施，喂了一点他的血，您才撑到我们阿琪洛大人这儿。”


    “不过我刚来没多久，但是您放心，我的护理和药理都是专业的，不然我也不可能来服侍您的。”


    A1038还在喋喋不休，丝毫没注意到艾知的脸色越来越奇怪。


    她竟被喂了罗温的血，所以她梦中被送入口中的那一点微咸的液体是罗温的血吗？可她又不是吸血鬼，为什么要服用人血呢？


    “罗温大人的血是有什么药效吗？”


    罗温救了自己，艾知自然十分感激，但是饮血这个方式让艾知匪夷所思。在她的理解范围内，人血是没有任何药用价值的。


    “当然有用啦！小姐您不是现代人嘛，身体是经受不住现代世界的高氧量的，会加速您身体细胞的代谢和老化，所以服用一点点现代人的血就相当于给您的身体带来一定量的抗体元素，让您的细胞代谢产生反应，以至于白细胞先解决外来入侵物，而不是去吞噬您体内自身病变的原有细胞。”


    “也正是因为罗温先生的急中生智，所以阿琪洛大人受到启发才决定给您和试验体进行换血，这样您才能更好地适应我们的贝器时代的世界。”


    A1038讲的东西艾知都听不懂，她只捕捉到了“试验体”“换血”几个字眼。


    “试验体？不是人造血吗？”


    “当然不是了，人造血的成分肯定没有实验活体的血更符合人体血液需求，您看您现在，是不是觉得身体比较轻盈，没有负重的感觉了？”


    “实验活体是人吗？”艾知说这话时，声音是颤抖的。


    迟载明明跟她说她用的是人造血。


    A1038就像听到了一句笑话似的，以为艾知在开玩笑，甚至觉得艾知的生物知识十分匮乏：“当然了小姐，跟您换血的只能是人类啊。物种隔离您肯定知道的。”


    物种隔离，不是人造血，换血的只能是人类。那为什么迟载要骗自己，说是人造血，还是说迟载也被蒙在鼓里……


    艾知的世界忽然间像是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黑色的物质涌入，而原本鲜艳多彩的世界一下子被黑暗笼罩。


    她忽然开始耳鸣，颈间脉搏的跳动杂乱无章，一想到自己身上现在流淌的血液是另一个人的，她就无法呼吸。艾知涨红着脸拼命在里面乱扒乱拍，要从里面出去。


    A1038吓坏了，急急忙忙开了修养舱，艾知坐起就要从里面爬出来：“试验体在哪？带我去。”


    出来时，艾知摔了一跤，但她顾不上疼痛，她一定要亲眼看一看A1038口中的试验体。


    她要知道迟载是不是在对她说谎。


    她换了血暂时安全，那另个和她换血的人呢？是不是还是活着？


    阿琪洛嘱咐过A1038，说艾知小姐是贵客，一定要有求必应，所以艾知的命令也如同指令一般刻在A1038的芯片上，艾知说要去看试验体，他便带她去了。


    结果一出舱门，两人就撞见了罗温。


    “怎么了？您身体还没适应好呢，怎么要出去？”


    罗温看向A1038，A1038吓得躲在艾知身后不敢回话。


    罗温是阿琪洛大人最为得意的学生，阿琪洛大人不在，罗温可当半个说话决策人。


    面对罗温质问的眼神，A1038不敢回应。


    “罗温先生请你告诉我，我换的是谁的血，是人类的吗？换血的人现在还在不在，是不是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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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着？”


    面向艾知那双急切的想要一个答案的眼睛，罗温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一看A1038畏畏缩缩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说漏了嘴。


    这种事情对于主张人道主义的旧地球人来说，显然是难以接受的，罗温观察了四周的隐形摄像头，不动声色地松开抓紧自己袖口的艾知，与她保持距离。


    “小姐我衣服没消毒，小心有病菌。”


    “您放心，实验……与您换血的人生命也无大碍。”


    罗温今年24岁，长得很清秀，尤其是那双浅棕的犹如琥珀一般的瞳孔，看上去十分有亲和力，他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没有攻击性，让艾知相信自己。


    “我向您保证，您和换血对象身体都会非常健康。”


    见艾知并未排斥自己，罗温试图将她引导带回室内：“您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还是请您回修养舱中比较好。”


    换血之后会有排异反应，如果不及时进修养舱修复身体受损，艾知会承受难以忍受的痛苦。


    艾知停住，没再往前走，她的眼睛清透明亮：“罗温先生，你是救我一命的恩人，所以谢谢你。”


    罗温身形一顿，沉默了两秒后才开口：“我只是做了我应做的事情，救您的是阿琪洛大人。您不用跟我道谢的。”


    艾知已没有刚开始的震惊和无法接受，恢复情绪后的她此刻非常理智和清醒。


    “我想看看那个跟我换血的人，既然对方同我换了血，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想当面谢谢他。”


    见罗温愣住，她笑了。


    “您不是跟我保证对方身体会非常健康吗？我想我去看一看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罗温语塞，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大脑内飞速旋转，想怎么回艾知圆谎，迟载这时忽然进来。


    他是看到了监控，所以才过来的吗？罗温心想还好自己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对艾知做什么不合时宜的碰触。


    但见到迟载，罗温还是松了口气，好像有迟载在，才能应付的了艾知。


    尽管罗温之前救了命悬一线的艾知，迟载对他态度还是比较客气的，但眼下，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罗温觉得自己还是先走为妙。


    解释什么的还是让迟公子代劳吧。


    罗温正想着如何开溜，迟载开口的话直接将罗温原地定住。


    “我刚刚听到小爱想看望为我们换血的志愿者，我想这个应该是可以探望的吧？我们也该说声感谢的。”


    好一个迟载，真不愧是第二区首辅大臣的独子。


    竟将自己在艾知面前摘得干干净净，还将实验活体美其名曰“志愿者”，好像同意用实验活体代替人造血的不是他一样。


    罗温努力克制住想翻白眼的心，面上依旧恭恭敬敬接下迟载递过来的“台阶”。


    “现在换血的……志愿者刚刚换血完毕，身体还需要静养，等身体恢复后便可前去探望。”


    理由当然是假的，一个新地球人身上的血被替换成要枯涸的旧地球人的血，新地球人的结局只有一个——必死无疑。


    从来都只有新替旧，不存在旧替新。


    这是罗温第一次与迟载合谋，欺骗了艾知。


    走之前，罗温抬头看了眼艾知，他不知道这个女孩的世界是由多少个谎言编织而成的，但这一次，艾知世界的谎言又新添了一个，而留言者是罗温。


    迟载病态的控制欲下，艾知活在了一个不谙世事的美好童话屋中，童话屋漂亮精致却处处透露着虚假和欺骗。


    可艾知显然不是愚钝到不会对任何人设防，没有自我判断力的傻白甜性格，尽管被迟载养的娇憨乖巧，但甜美外表下的她是理智冷静的。


    迟载为她打造的童话房屋迟早有一天会漏出谎言的地基。


    也许是艾知自己发现，也许是意外暴露。


    罗温并不担心谎言败露是否能够影响到迟载，他只担心一心信赖迟载的艾知能否承受住童话屋的坍塌，以及能否有勇气面对废墟下掩盖的所有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