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黑暗之中，迪克·格雷森甩了甩自己的右手。


    在刚才爆炸发生的那一刻，他手中一直握着的小音箱也同时炸成一团火花，穿过制服一直灼烧到了他的皮肤。


    好在利爪有着足够非人的恢复能力。就在他甩手的这几下中，新的灰白色皮肤已经重新长出覆盖过焦黑的死肉，除了制服上的残损再看不出爆炸的痕迹。


    他向四周张望了一下，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不比一张床大上多少的三角形空间中。刚才的爆炸使得在建中的建筑直接发生了垮塌。作为支撑的混凝土破碎开裂，整个建筑像是幼童手中的积木那样直接坍圮下来，大块的碎片砸向他们上方。


    而唯一的好消息，则是其中一整块楼板被某根完好的柱子给支撑了起来，给他们留下了一个勉强能够站直身子的空间。


    不过在这点狭小的希望之外，所有的空隙都被不断落下的碎屑填满，犯罪巷周围本就并不明亮，此刻进入他们身边的光线几乎微不可查。就连利爪那强化过的夜间视力也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头罩，你怎么样？”迪克一边喊出声，一边睁着猫头鹰般的眼睛扫视着面前的黑暗。


    “头罩？”迪克皱了皱眉，他能够捕捉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声——过于沉重与急促了一些，几乎让人忍不住怀疑对方是否在爆炸时受到了重伤——但却没有听到刺客的回应。


    利爪有些担心地蹲下身，他能够看到面前在那个三角体的角落中，有一个身影靠着柱子蜷缩着。迪克伸手朝他认为是红头罩的脖子的地方摸去，想要先确认对方的生命体征。


    但在他的手刚刚伸到一半的时候，他的手腕在黑暗中就猛地被扣住了。


    攥住他的那只手是如此用力，简直像是要捏碎任何靠近的东西。如果迪克此时不是利爪，他都会担忧两秒自己的腕骨健康。


    迪克顿了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缓下来：“你还好吗，头罩？”


    “……yeah，我很好……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迪克眉间紧锁，红头罩的声音听上去可离“好”差了不止一点距离。


    对方尾音中的颤抖不详地指向了与严重失血挂钩的伤势。


    想到这里，利爪立马摸向了身上和魔法一起到来的新制服的口袋。


    但就在他单手掏出冷光棒准备折开的时候，“停下，我知道没受伤。”红头罩嘶声制止了他的行为。


    他一下子甩开了方才一直攥紧的手腕：“我没事。别浪费时间在我这边，有这工夫赶紧找找出去的法子。”


    头罩的声音扭曲了一下，带上了些如同厌恶般的喘息声：“或者赶紧联系你的蝙蝠daddy……来把我们从这个地方挖出去……不然就赶紧准备好棺材……”


    迪克狐疑地盯着黑暗中的人影，但是在最初的那点紧迫感淡去之后，利爪也渐渐意识到此时空气中并没有浓郁的血腥味。


    歪了歪头，迪克从一个隐蔽的小口袋中掏出通讯器。


    “呃……嗨，提姆，可以定位到我现在的位置吗？”


    “别用这么指责的语气，我只是出来散散步。咳，别和b这么说。”


    “你能看到任何监控吗，对，我在爆炸现场。现在？现在在现场底下。”


    “……头罩和我在一起，不需要预案e和f，就，抓紧把我们弄出去好吗？”


    他又侧头听了两句，然后在通讯器上面按了什么，下一刻，红罗宾的声音从局限在小小的通讯器周围，变成了响彻在整个小小的空间中。


    “我从卫星里面定位到你们的位置了，有一款蝙蝠车可以应对这个情况，不过同时哥谭这边也有官方机构在关注爆炸。现在明面的报告中显示没有人员会受到波及，所以他们出动的速度并不快，我们可以赶在他们调集到人手之前就把你们弄出来。让我看看，或许——”


    “嗨！罗宾！别动，我在尝试把他们救出来。喂！达米安——把我的通讯器还回来——”


    提姆的声音在一片混乱的窸窣声中变得越来越遥远，迪克侧目看了一眼通讯器，随后，“喵——”一道显然来自达米安的声音响起。


    受到魔法影响的男孩至今依旧无法用单词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可是刚才那一声叫声却已经能够透露出足够剧烈的情绪。


    迪克几乎能够想象到达米安正对着通讯器竖起了全身毛发的样子。


    利爪面上不显，但是内心却是缓缓荡漾起了一阵毛绒绒的暖意。


    aw，小d在担心我们吗，好可爱……


    听到达米安的声音从通讯器之中传来，角落中的刺客也在此时微微抬头，看向迪克手中的通讯器。


    此时，通讯器中正传来更多咪咪喵喵的动静，像是有小动物正在不断用鼻尖磨蹭着什么，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快让迪克心碎了的呜咽声。


    “嘿，小d，是我。听着，我们现在都没事，把通讯器还给提姆怎么样，我们很快就会回到蝙蝠洞来见你的。我和头罩都是。我们这边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场简单的爆炸——”


    突然，“喵——！”似乎是在听到“爆炸”一词的瞬间，稍微安静下来了些的小猫咪猛地爆发出一道堪称充满了威胁的声音。


    这回听起来就像是连他尾巴尖上的那点黑色软毛都已经彻底膨胀了开。


    发生了什么，小d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


    “达米，听我说，我们都没受伤，相信red会把我们弄出来的好吗……”


    但是这回迪克的安抚却几乎不见任何作用。达米安的表现就像是他面前的通讯器是什么极其危险的怪物一样，不断传来的叫声既焦躁又充满攻击性。


    背景音中，提姆呼唤达米安名字的声音依旧不断传来，但是很快被破空声与打斗声打断，变成了破碎的骂骂咧咧。


    利爪凝固的嘴角抿得更紧了几分。


    直到不远处，红头罩忽然抬起头，用一种刻意压缓的声音插入进来：


    “……达米，我没事的。你马上就会见到我的，我保证，活生生的。”


    迪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而下一秒，他诧异的目光已经移向了自己手中的通讯器。


    红头罩的声音很轻，可就在他说完的下一秒，又是两声有点急切的叫声从通讯器另一头响起。这次红头罩又回了一句阿拉伯语，然后达米安竟然真的平静了下来。


    提姆气喘吁吁的声音重新出现在了这片空间中。


    不知道是不是疏忽了，之前那句话头罩没用联盟加密过的语言，只是普通的阿拉伯语。


    于是迪克听懂了。


    那是一句承诺，头罩在强调，自己会带着迪克也一块，平安地从这个地方离开的。


    利爪挑了挑眉。再次与红罗宾交代了几句之后，他挂掉通讯，又一次看向角落中坐着的红头罩。


    他手中的冷光棒因为头罩的抗拒依旧没有被折开，可是他刚刚掏出的通讯器一角，其实一直亮有一点微弱的白光。


    这点光线太微弱了，几乎无法被人眼察觉到它们在物体上的反光。可是作为法庭在夜幕中的杀手，利爪被琥珀金重塑过的躯体完全是为了在夜间猎杀而诞生的。那一点点轻微的光线已经足够迪克在原先那一点轮廓的基础上看见些模糊的细节。


    比如……他捕捉到了半枚破损的面具。


    不知道是不是爆炸发生时受到了冲击，红头罩佩戴在眼睛上的黑色多米诺面具此刻丢失了半片，露出迪克第一次见到的半边眉眼。


    在极短的刹那间，那黑暗中模糊的几块阴影猛地让迪克字面意义上死掉的心脏抽搐了几下。


    可是在爆炸后残垣的掩埋下，那点眼尾描摹出的线条比横跨过宇宙真空的求助声还要模糊。利爪眨了两下眼，那点触目惊心的错觉已经完全溶进了深沉的黑暗中。


    红头罩此刻的状态更多的引起了他的注意力。


    在紧靠着墙角的地方，青年蜷缩着自己的膝盖，双手紧紧抱在胸前。那手指间透露出的颤抖显示着他之前对达米说的“没事”中掺杂了多少水分。


    这个自从出现在哥谭之后一直与夜翼针锋相对的男人，现在竟然在迪克眼前露出了一点堪称脆弱的色彩。


    同时，尽管他现在低着头，迪克依旧能从破损的多米诺面具后捕捉到一点亮到诡异的绿色。


    这不是达米安继承自他母亲的那种神秘高贵的祖母绿，也不是人群中常见的那种斑驳幽深的猫眼石。


    这是一种仿佛不应该出现在生命体身上的颜色。


    过于鲜艳，过于无机感。会让人联想到“毒性”“邪恶”“死亡”等糟糕的词汇。


    “头罩，”迪克再次侧头看去，他回忆了一下几个月前的夜翼会怎么说话，“你真的还好吗？有什么我能做的不？”


    “……justfxxkingleavemealone……我很好。”红头罩微微抬起头，手指像是刚刚紧攥着迪克手腕那样，死死地扣进自己的胳膊上，说出来的话语依旧显示着与他状态相反的答案，“……比上一次可好太多了，就像一个普通的星期五那么好……”


    夜翼能听到他的呼吸声逐渐变得粗重急促，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正蛰伏在黑暗中。其中某一秒，利爪敏锐的听力好像还能捕捉到牙齿碰撞的脆响。


    知道普通人类的视力无法达到利爪的程度，迪克此时在黑暗中明晃晃地盯着刺客绿到不正常的双眼。


    忽然，夜翼的记忆中闪过了一种被联盟掌握的禁忌之物。


    他皱了皱眉，蹲下身和头罩平视，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一眨不眨地盯着对方。


    “你……和雷霄古一样使用过拉撒路——”


    但是迪克没能把自己的问题说完，下一秒，角落中飞扑出一个身影，凭借着大了一圈的体格，杰森一下子把迪克按在了布满碎石的地面上。


    他一只手攥成拳头悬在半空中，另一只手紧紧地卡住夜翼的脖子，迪克的颈骨在他的掌心发出不妙的脆响。


    “你敢，再多说，一个字——”


    迪克手中的冷光棒落在地上，因为撞击而终于发散出莹莹的白光。


    在这点微弱的光线中，杰森幽绿色的眼睛悬在迪克上方，晃动着一种恐怖的色彩。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