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沉默地收回武器，脸上的表情被一副古怪的、如同猛禽翎羽般的面具遮盖住，杰森只能瞧见他紧紧抿起的嘴角。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平行宇宙这个古怪的迪克的制服。


    不同于大蓝鸟极端重视灵活性的贴身凯夫拉制服，这个同位体的装备上增加了更多金属的元素。从胸口的护甲到覆盖在指节上的尖刺，还有替换了卡里棍的各种锐器。此时迪克逆着光站在杰森面前，看上去就像是苏醒过来立在枝头准备捕猎的猛禽。


    不过杰森只是轻哼一声，伸手拨开拦在他面前的迪克，从四楼的地方向下一翻跃到三楼。


    三楼此时只有一个小黑点立在坏死的肢体前，看上去还没有那双手的一半高。


    并不出乎杰森的意料，这边没有那个金发女孩或者gcpd的身影。蝙蝠侠偶尔就是这种专断的混蛋，尤其是他现在变成了小积木的时候。


    他走到小乐高的面前，低下头试图打量蝙蝠侠现在的表情：“这边什么情况。你们看出什么了，我需要知道这里的情报。”他干巴巴地说道。


    乐高蝙蝠侠站在原地，几乎垂直地仰起头，眯成两条白线的眼睛毫不退让地对着杰森：“这是哥谭的事务。”


    言下之意，这与联盟和义警们正在合作的魔法问题无关。


    杰森上下打量了一圈蝙蝠侠（甚至没有怎么移动眼球），意识到对方说的其实有些道理。


    如果现在哥谭任何地方冒出一具尸体，不管死状是多么的恐怖，红头罩都懒得分去再多一分的注意力。可是这具尸体出现的地方是犯罪巷，是二代罗宾杰森·托德曾经住过的公寓。杰森必须要弄清对方究竟是不是冲着他来的。


    而他又不可能直接和蝙蝠侠说：嘿老爹，这里以前是我的小床来着，我得知道这个尸体会不会还想要去我的棺材里面借住一晚。


    如果想参与进这具尸体的调查，他还需要一些别的理由。


    红头罩蹲下身子，像是第一次见到那对僵死的手掌一样，用一点好奇的姿态打量起来。


    蝙蝠侠在他下巴底下愤怒地跺了两下地板，像是因为联盟试图染指他的案子而有所不满。“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因为我在试图寻找被你漏过的那些线索。”杰森下意识地呛声，但是话音刚落，一点灵感跃进他的脑海中，“比如那个至今下落不明的司机，说起来，你难道不觉得这双手掌心的茧子有点可疑吗？你们侦探怎么说的来着，基本演绎法？只有司机才会恰好有这种茧子？”


    他低下头，看见蝙蝠侠一脸不爽地看着他——因为杰森的靠近，他的头仰得更高了——但却一言不发。


    只有他下巴上的嘴巴完全变成了一个不爽的半圆形。


    说实话杰森有点困惑，难道乐高布鲁斯是会因为别人比他先说出推理就发脾气的类型吗。


    ……well，倒也并非不可能。


    不过下一秒，小积木伸了伸自己的u型手，来回移动了几下，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尸体。


    等等，杰森好像明白了一点什么了——他发誓自己的嘴角在面罩之下抽搐了几下，感谢面罩的又一天——他有些迟疑地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蝙蝠侠哼了一声，两个方方的积木短腿在地上蹬了一下，跃到了杰森的手掌上。然后他挥了挥手，示意“红头罩自动观景平台”快点跟上伟大的蝙蝠侠的思路。


    没错，因为小积木的身高限制，布鲁斯刚才其实完全没看见杰森说的茧子什么的。


    杰森努力忽视有个手指高的蝙蝠侠正站在自己掌心的现况。同样试图忽视蝙蝠侠明明能够自己搭个飞机却偏要差遣他的事实——防止自己一气之下直接把蝙蝠扔下去。


    冷静，杰森，不可以就这么把蝙蝠侠碾死。


    冷静，杰森，有个遗憾的事实，人类是捏不碎abs塑料的。


    他把情绪压进一句讥讽中：“如何，侦探，得到什么新的高见了吗？”


    “掌心上部和指根附近存在茧痕，手指粗短有力且有轻微变形，手背上还有打斗留下的擦痕。我的蝙蝠预感告诉我，78.32%的几率，这可能真的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司机。”


    “干得好，头罩。”


    嗯？干得好？


    干得好？？？！


    杰森眨了眨眼，好几次，“呃……”，又眨了眨，“呃，不用谢？”


    见鬼的，刚刚是蝙蝠侠在说话吗，真的没有一个什么邪恶的灵魂突然冒出来夺舍了他的积木身体吗。


    蝙蝠侠不知道杰森一瞬间的想法，他矜持地点点头，然后忽然从披风后面抓出一个比他手掌还大多了的“迷你”通讯器，凑到自己的脸边：


    “红罗宾，找到那个图案的任何线索了吗？”


    提姆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声音大到甚至足够让杰森听清：“来的正好，b。那个图案是一个已经失传了很久的小语种，来源于某个岛国，常用于祭祀。”


    “我查到它的意思大概类似这个，‘为了那至高无上的一切’。”


    杰森皱了皱眉，从蹲着的姿势又一次地看向那面墙壁上的图案。


    颜色暗红，凝固，像是用血肉直接涂抹而成。图案下面略大，向上方收窄，层层叠叠的笔触在其中勾勒出一条一条繁复的线条，像是血滴，又像是某种花苞。这些曲线互相之间好像还有着奇怪的韵律，在阴郁的天色下，整个图案甚至看起来像是在流动和呼吸一般。


    此时埋在楼板中的那具尸体还未被移走，从更低一些的地方看去，那青紫的手掌就如同两片扭曲的叶片，而远处的图案在相对的手掌之间诡异而夺目。


    杰森恍惚了一下，某一瞬，他好像看见了一朵邪恶的鲜花，正由那被托举着的花骨朵般的线条中血腥地盛放开来。


    -


    在时间步入中午之前，gcpd终于带着工具“姗姗来迟”，从混凝土中解救出了这具未知的尸体，运去了哥谭市法医局。


    杰森没去法医局凑热闹，他的医学知识只限于能够给自己缝伤口与取子弹，以及各种防治伤口发炎的小妙招。根据尸体肠胃中的细菌去分析那个家伙死了多久这种事，还是敬谢不敏交给他的替代品为妙。


    或许是因为尸体确实涉及到魔法事故的原因，这回蝙蝠们很快将一份尸检报告发送到了杰森的电脑中：


    经过齿痕比对，已经确定了无名男尸确实是他们正在寻找的货车司机。不管是法医学分析还是现场工程分析，都证实了尸体的死亡时间是义警们出现意外的当晚约两个小时后。当时建筑傍晚浇筑的混凝土还没有完全凝固，可是也已经早就过了像液体一样流动的阶段。蝙蝠侠分析凶手先凿开了部分混凝土，然后才将尸体扔进去，又大张旗鼓地重新浇筑了一层新的水泥。


    这不是简单的工程。对方选择的地点与姿势不是激情抛尸会出现的情况。


    此外，尸检结果还显示，在被浇进混凝土之前，那个司机已经死了。右心淤血，牙龈出现玫瑰齿，指甲与嘴唇呈现紫绀色，明显的机械性窒息表现。还有最明显的，经过解剖，可以发现死者的喉部环状软骨和舌骨全部断裂了。与此同时，尸体颈部的皮下淤血主要位于两侧，形状和位置均类似于人类的手掌。


    ——有人在一瞬间直接捏碎了这个司机的脖子。


    杰森收起看完的报告。此时接近午夜。他换上了红头罩的装备再一次地出现在了犯罪巷。


    稍早一点的时候，他来过一次莱斯利医生的诊所附近，没惊动任何人，尤其是某位金发女士。


    某种第六感告诉他，这个叫做斯蒂芬妮的女孩是一个巨大的麻烦。虽然和她聊天很“愉快”，但是杰森更愿意做一个独来独往的刺客，把哥谭整座城市都划入和蝙蝠一样需要警惕与远离的范围中。


    杰森用了一些手段，了解到那个叫做皮特的孩子已经清醒了过来，他很幸运，除了断开了几根的骨头以及会持续一段时间的脑震荡，没有其他长久的伤害。


    他明白莱斯利医生的诊所背后有着韦恩，想来男孩的医药费也不是需要再操心的东西。


    此刻红罗宾与蝙蝠侠才刚离开法医局，他们现在正准备去司机的住处再进行一次彻底的搜查。


    杰森对已经去过一次的地方并无兴致，或者说他现在不想再去和蝙蝠们凑到一块。


    于是红头罩掀开gcpd贴上的明黄色封条，长腿一迈走到了此刻全然黑暗下来的犯罪现场。


    水泥中的尸体已经被移走了，在地上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黑色阴影。现在除了那点诡异的图案和深坑，整个地方几乎看不出凶杀案的痕迹。水泥减缓了尸体的腐败，就连那点轻微的尸臭在几缕微风后也都消散干净了。


    杰森走到楼板的边缘，坐了下来。无声地看着街道对面，那些昏黄如同染上了锈色的光晕，随着一位位个体的生活轨迹明暗闪烁，恰如多年前的时光穿越多年厚重的尘埃一股脑朝他涌来。


    他从兜里摸出一根极细长的香烟，捻在手指之间，但甚至没有点燃。


    他整个人都浸润在犯罪巷潮湿的黑暗之中。


    像是一只沉默的滴水兽，安置错了位置，孤零零地几乎要在这溶进一片荒芜之间。


    直到忽然，一道轻巧的声音在他身侧响起——一枚小石子忽然击中了他身侧的楼板。


    杰森抬起头，看见了头顶利爪正从四楼的位置，用一个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姿势探出头。


    “这里有多余的位置吗？”


    迪克问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