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豪的酒，瞬间醒了一半，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我喝多了，胡说八道，您大人有大量……”


    李烨松开了手。


    刘豪如蒙大赦，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李烨端起自己的酒杯，站起身。


    他没有再看刘豪，而是看向了他身后那两个目瞪口呆的金主。


    “两位老板，是来吃饭的，还是来砸场子的？”


    那两个中年男人，也是圈子里的老油条了，哪里看不出形势。


    眼前这个年轻人，根本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其中一个连忙挤出笑脸。


    “误会，都是误会！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拉着失魂落魄的刘豪，灰溜溜地跑了。


    一场风波，就这么被李烨轻描淡写地化解了。


    整个包厢，安静了几秒钟后，爆发出比之前更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李导牛逼！”


    “太帅了！”


    之前还觉得李烨只是个有才华的导演。


    现在，他们才明白，这位年轻的导演，手腕和气魄，远超他的年龄！


    王海山看着李烨，眼神里全是欣赏。


    这小子，有勇有谋，杀伐果断，天生就是做大事的人。


    红姐则是松了口气，随即又有些无奈地笑了。


    自家这个艺人，真是到哪儿都不安生。


    不过，这种感觉……


    还真他妈的爽！


    晚宴结束，李烨站在酒店的露天阳台上，吹着晚风。


    红姐走了过来，递给他一件外套。


    “后期制作那边，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李烨眺望着远方的夜景，城市的灯火在他眼中汇成一片星河。


    “不急。”


    “先让大家休息几天。”


    “然后……”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光芒。


    “准备一下，《活着》的项目，可以启动了。”


    第二天。


    《大话西游》剧组全体放假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横店。


    两个月的地狱拍摄，换来了一个长达半个月的带薪假期，外加厚厚的红包，整个剧组都快疯了。


    主演拿着李烨给的巨额红包，第一时间订了去马尔代夫的机票。


    王海山导演也乐呵呵地带着老伴，报名了一个欧洲七国游的旅行团。


    剧组的其他人，也都各自回家，或者结伴出游，整个横店都流传着“李氏剧组”的传说。


    跟着李烨拍戏，累是真累，但钱和尊重，也是真给到位。


    一时间，无数圈内人挤破了头，想搭上李烨的下一班车。


    然而，作为这艘大船的船长，李烨却把自己锁了起来。


    横店郊区，一栋租下的别墅里。


    如果有人闯进来，大概会以为自己进了一个历史系老教授的故纸堆。


    从客厅到书房，地板上，沙发上，桌子上，所有能放东西的地方，都堆满了书。


    《龙国近代史》、《四十年风云录》、《一个时代的侧写》、《北方农村社会变迁实录》……


    每一本书都被翻得起了毛边，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密密麻麻地做满了标记。


    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白板，上面用蛛网般的线条，连接着一个个关键词。


    “土改”、“大炼钢”、“三年自然灾害”、“文革”……


    每一个词，都代表着一个血与泪交织的时代。


    李烨就坐在这堆故纸堆的中央。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和休闲裤，头发有些乱，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的面前，放着一本已经泛黄的《活着》原著小说。


    这本书，他已经看了不下二十遍。


    但他此刻看的，是书页之外的东西。


    是那个叫福贵的男人，从一个阔少爷，到一无所有，再到亲人一个个离他而去的漫长岁月。


    是他身上那股被命运反复碾压，却依旧像野草一样坚韧的生命力。


    他要拍的，不是一个人的悲剧。


    而是一个民族，在苦难中淬炼出的，最朴素，也最伟大的精神。


    “咚咚咚。”


    书房门被敲响。


    红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看到满地的狼藉，眉头又皱了起来。


    “祖宗，这都三天了，你就没出过这个门。”


    “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她把粥放在桌上唯一一块干净的地方。


    “版权谈下来了，余华老师亲自打的电话，他说他相信你。”


    李烨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我知道了。”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红姐叹了口气，“后期公司那边催了两次了，问《大话西游》的初剪什么时候开始。”


    “让他们等等。”


    李烨的回答斩钉截铁。


    “现在，我脑子里只有《活着》。”


    红姐没再多说，她知道，李烨已经进入了一种近乎“入魔”的状态。


    这种状态下的他，谁也劝不住。


    她只希望，这部电影拍完，他别把自己给熬垮了。


    又过了七天。


    当李烨终于走出别墅大门的时候，门口等着的王海山和新聘请的美术指导老张，几乎没认出他来。


    瘦了，黑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钢，带着一股让人不敢直视的锐气。


    “走。”


    李烨只说了一个字，便坐上了早已备好的越野车。


    目的地，京城，龙国电影资料馆和最大的道具仓储基地。


    车子在高速上飞驰。


    王海山看着身边闭目养神的李烨，心里五味杂陈。


    他本以为《大话西游》已经是李烨的极限。


    可现在他才发现，那可能只是李烨随手抛出的一道开胃菜。


    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的野心，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大得多。


    京都，北影道具仓。


    这里是全亚洲最大的影视道具仓库，从古代的刀枪剑戟，到近现代的锅碗瓢盆，应有尽有。


    负责人是个叫顾卫国的中年男人，人称“老顾”，在这行干了三十年，眼光毒辣，脾气也倔。


    听说是个拍喜剧片的年轻导演要来挑年代戏的道具，他心里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现在的年轻人，拍电影都图省事，哪里懂什么叫考究。


    “李导，久仰大名。”


    老顾客套地伸出手，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笑容。


    李烨握了握手，开门见山。


    “顾老师，我需要四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初，北方农村的所有生活道具。”


    “要求只有一个，必须是真的，或者说，看起来必须比真的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