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带着一丝疏离。


    “故事很好，至尊宝和紫霞，很动人。”


    “那你……”


    “但我还是那句话。”


    苏青转过身来。


    李烨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素面朝天，未施粉黛。


    却比荧幕上任何浓妆艳抹的形象，都要来得惊艳。


    那是一种洗尽铅华的美，沉静，却又带着无法忽视的锋芒。


    尤其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像两泓深潭，看得见底，却又深不见底。


    “我不演。”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李烨问。


    “没有为什么。”苏青淡淡地说道，“那个圈子，是个大染缸，我好不容易才把自己洗干净，不想再跳回去了。”


    “你觉得，春三十死的时候，她干净吗？”李烨忽然问。


    苏青愣住了。


    “她为了救师妹和孙悟空，死在了牛魔王的三叉戟下。”


    “她临死前，还在担心那个骗了她，伤了她的臭猴子。”


    “她不干净，她是个妖精，是个外人眼里的坏女人。但她比谁都活得真实，爱得坦荡。”


    李烨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苏小姐，你退圈，不是因为你怕脏。”


    “是因为你觉得，那个圈子里，已经容不下一个‘真’字了。”


    “你觉得你的演技，你的坚持，在资本和流量面前，一文不值。”


    “你心冷了，所以你逃了。”


    苏青的身体，微微一颤。


    握着茶杯的手，指节泛白。


    李烨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她用冷漠伪装的外壳，直抵内心最深处的伤疤。


    “我说的对吗？”


    苏青沉默了。


    许久，她才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自嘲。


    “就算你说的对，又怎么样？”


    “李总，你也是资本。你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就是……”


    李烨上前一步，将那个剧本，轻轻放在茶台上。


    “他们想把你变成听话的木偶，而我，想把春三十娘这个角色，交给你。”


    “我不会告诉你该怎么演。”


    “我甚至不会要求你参加任何无关的商业活动。”


    “我只要你，成为她。”


    “用你的方式，把她的妖，她的烈，她的痴，她的恨，都演出来。”


    “我要拍的，是一部能留得下的电影。我需要的是一个演员，一个真正的演员。”


    李烨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华艺，已经被我收购了。”


    “这个行业的一些旧规矩，从今天起，该改一改了。”


    “我需要一些同路人。”


    “一些像你一样，有风骨，有坚持，还相信‘戏比天大’的同路人。”


    “苏小姐，你愿意和我一起，把这个被弄脏了的圈子，重新洗一洗吗？”


    苏青彻底怔住了。


    她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他的眼神里，没有商人的算计，没有导演的请求。


    只有一种同类的召唤。


    和一种让她无法拒绝的，滚烫的真诚。


    她低头，看着那本已经被她翻阅了无数遍的剧本。


    春三十娘的形象，在脑海里，变得无比鲜活。


    桃花过处，寸草不生。


    金钱落地，人头不保。


    那个敢爱敢恨，活得恣意张扬的女人，不正是她曾经最想成为的样子吗？


    她逃了三年，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


    可心底那团名为“演员”的火，原来，从未熄灭过。


    只是在等待一个，能让它重新燎原的契机。


    苏青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时，眼中的冰冷已经融化。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久违的光彩。


    “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这部戏，我要用我的方式去演。拍摄期间，我不希望有外行来指手画脚。”


    李烨笑了。


    “成交。”


    苏青也笑了。


    那笑容，如同冰雪初融，万物复苏。


    整个茶馆，仿佛都亮了起来。


    李烨走出茶馆，拨通了王海山的电话。


    “王导，准备开机吧。”


    电话那头，王海山愣了半天，才爆发出一阵狂喜的怪叫。


    “搞定了？！你……你小子怎么搞定的？！”


    “我跟她讲了讲道理。”


    “讲道理？”


    王海山一百个不信，但事实摆在眼前。


    他憋了半天，最终化为一句发自肺腑的感慨。


    “李烨，我算是服了！”


    “还得是你啊！”


    挂断和王海山的电话，李烨嘴边噙着一丝笑意。


    王海山这句发自肺腑的感慨，听着还挺顺耳。


    搞定苏青，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好戏开场。


    几天后。


    华艺娱乐大厦，顶层。


    曾经属于王中雷的办公室，如今已经焕然一新。


    厚重的红木办公桌被撤换，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线条简约的黑胡桃木长桌，显得空间开阔而明亮。


    李烨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车水马龙的京都。


    他身后，沈星楠端着一杯刚泡好的茶，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的背影。


    几天前，她还是华艺的囚徒，背负着天价违约金，前途一片灰暗。


    几天后，她却站在这栋大厦的最高处，而曾经囚禁她的牢笼，已经成了眼前这个男人的战利品。


    这一切，如梦似幻。


    “在想什么？”


    李烨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传来。


    “在想……我该怎么谢你。”


    沈星楠的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


    这几天，外界早已翻了天。


    华艺易主，问道传媒蛇吞象，李烨这个名字，在整个娱乐圈，不，在整个资本圈，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无数人都在分析他那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商战操作，将他奉为新一代的资本巨鳄。


    可只有沈星楠知道，这一切的起因，不过是为了替她出头而已。


    “谢就不必了。”


    李烨转过身，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


    “我们是合作伙伴。”


    他看着沈星楠，眼神清澈。


    “我帮你脱困，你帮我拍出好电影，我们是平等的。”


    沈星楠心中一暖。


    “平等”这个词，她在圈子里太久没听过了。


    在这里，只有资源的置换，利益的捆绑，和赤裸裸的上下级关系。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沈星楠问。


    “《大话西游》马上要在横店开机。”


    李烨放下茶杯。


    “我会在剧组待一段时间。”


    “那你……”


    “你不用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