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景琛看着窗外璀璨的霓虹，缓缓开口。


    “不需要。”


    “你只要安安静静地，站在最高处，看戏就好。”


    “等我把霍家这艘破船上的蛆虫，全部清理干净。”


    “到那时，才是你我，真正开始合作的时候。”


    电话那头，李烨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玩味。


    “我等着。”


    “别让我等太久。”


    “当然。”


    霍景琛挂断了电话。


    车内，恢复了安静。


    他闭上眼，脑海里，却浮现出多年前，母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流着泪的脸。


    “景琛，小心你那些叔伯……”


    “霍家不干净……”


    妈。


    你看到了吗？


    我正在把它打扫干净。


    用最彻底的方式。


    京都，西郊。


    一处占地极广的老宅，青砖灰瓦，藏在层层叠叠的槐树与梧桐之后。


    这里是霍家真正的根基。


    书房内，檀香袅袅。


    霍景琛站在一幅“猛虎下山”图前，身形笔挺，一动不动。


    手机听筒里，心腹的声音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挫败。


    “……霍总，我们的人被反咬了一口。”


    “霍景天提前在东南亚那条能源线上埋了暗桩，我们送过去的人，连同所谓的‘证据’，都被他打包送给了当地警方。”


    “罪名是商业诈骗和伪造商业机密。”


    “他……他还让人给您带了句话。”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些干涩。


    “说……谢谢您的厚礼，他心领了。”


    “还说，他不像老五老七那么蠢，您这点小手段，还是留着对付别人吧。”


    赤裸裸的挑衅。


    毫不掩饰的嘲讽。


    霍景琛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金丝眼镜下的眸子，深不见底。


    “知道了。”


    他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挂断了电话。


    书房里，陷入了比死更沉的寂静。


    那只猛虎，在画上张牙舞爪，仿佛在嘲笑他。


    霍景天。


    他这位大伯，果然是一条养不熟的老狗。


    不但嗅觉敏锐，咬起人来，更是又快又狠。


    这一次交锋，他输了一招。


    虽然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收拾霍景天，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可输了，就是输了。


    心头那股郁结之气，如阴云般挥之不去。


    他缓缓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就在这时。


    书房的红木门，被人轻轻推开。


    没有通报。


    也没有敲门。


    能在这座老宅里如此随意的，只有一个人。


    霍景琛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


    “消息收到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李烨。


    他穿着一身简单的休闲装，像是刚从什么地方散步过来。


    手里还把玩着一片刚从院子里摘下的梧桐叶。


    “嗯。”


    霍景琛重新戴上眼镜，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温润无波。


    “比我预想的，还要快一些。”


    李烨走到他身边，和他并肩站着，看着墙上那幅画。


    “虎老了，爪子钝了，但獠牙还在。”


    “被这样一条老狗反咬一口，感觉如何？”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安慰的意思。


    更像是一种调侃。


    霍景...琛自嘲地笑了笑。


    “感觉……还不错。”


    “至少证明，我这次的对手，不是两个只会咆哮的废物。”


    “棋局，总要棋逢对手，才有趣，不是吗？”


    李烨瞥了他一眼。


    “嘴硬。”


    他走到一旁的茶台前，自顾自地坐下，熟练地开始烧水、洗杯、温茶。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你那两个废物叔叔，虽然蠢，但他们有一个优点。”


    “什么？”


    霍景琛转过身，看着他。


    “他们姓霍。”


    李烨将一杯刚泡好的大红袍，推到他对面。


    “霍家的名声，现在在外面，已经臭不可闻了。”


    “股价跌停，合作方动摇，监管部门虎视眈眈。”


    “这些，才是你现在最该头疼的事。”


    霍景琛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端起茶杯。


    茶香清冽。


    “你想说什么？”


    李烨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堵不如疏。”


    “霍江海和霍镇海是罪人，但霍氏集团不是。”


    “你需要一个姿态，一个给所有人看的姿态。”


    霍景琛的眸光，微微一动。


    他瞬间就明白了李烨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让我替他们，向公众道歉？”


    李烨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不。”


    “不是‘替’他们。”


    “是你，作为霍家的掌舵人，清理门户，拨乱反正之后，给公众的一个交代。”


    “罪，他们去认。”


    “责，你来担。”


    “一个勇于承担责任，敢于刮骨疗毒的形象，远比一个冷冰冰的商业帝国继承人，更能收拢人心。”


    霍景琛沉默了。


    他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陷入了沉思。


    李烨说得对。


    他之前的计划，是快刀斩乱麻，用最凌厉的手段，将所有腐肉剔除。


    但他忽略了，手术刀太冷，容易伤到自己。


    也忽略了舆论这把双刃剑。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霍景天这一次的反击，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手就把“内斗”的帽子，扣在了霍景琛头上。


    若是此刻，霍氏再爆出负面。


    那他这个新上任的总裁，位置可就坐不稳了。


    “我明白了。”


    霍景琛抬起头，眼中的郁结，已经散去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锐利和清明的光。


    “视频，我会让公关团队尽快准备。”


    李烨点了点头，站起身。


    “那就好。”


    “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来，仿佛就只是为了喝杯茶，说几句话。


    “不多坐会儿？”


    霍景琛问。


    “不了。”


    李烨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


    “别忘了，你的戏台才刚搭好。”


    “主角还没死，看戏的观众也还没走。”


    “别让一条老狗的狂吠，乱了你的节奏。”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霍景琛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低头轻笑一声。


    李烨这个人，永远都知道，什么时候该递刀子，什么时候，该递一杯茶。


    李烨从霍家老宅出来，坐上了红姐派来接他的车。


    “烨子，去哪儿？”


    红姐问。


    “回工作室，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