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递过来一个眼神，里面写满了“忍耐”和“按计划行事”。


    按什么计划？


    计划里可没有这一出！


    陈阳只能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拿起另一把小一点的锄头，像个即将上刑场的囚犯，跟在李烨身后。


    湘西的后山，路不好走。


    枯枝败叶铺了厚厚一层，踩上去软中带滑。


    李烨走在前面，步履稳健，像一头在自己领地巡视的孤狼。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沉默，是比辱骂更可怕的折磨。


    陈阳跟在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好几次都差点滑倒。


    他穿着节目组准备的昂贵户外鞋，此刻却感觉脚下像踩着棉花。


    半个小时后，两人到了一片竹林。


    冬日的竹林，萧瑟，安静。


    李烨停下脚步，用锄头敲了敲地面。


    “看土。”


    他终于开口了。


    “土质松软，颜色偏黄，附近有壮年竹，这种地方才会有笋。”


    他示范性地刨开一小块地。


    “看笋尖，露出来一点点的，就是好货。”


    陈阳根本听不进去。


    他累得快虚脱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只想躺下，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李烨瞥了他一眼。


    “愣着干什么？”


    “等我挖出来喂你嘴里？”


    陈阳打了个哆嗦，连忙学着李烨的样子，开始胡乱地刨地。


    他哪里分得清什么土质，什么笋尖。


    只知道用尽力气，把锄头砸向地面。


    叮！


    锄头砸在了一块石头上，震得他虎口发麻。


    李烨那边，已经利落地挖出了第一个冬笋。


    个头饱满，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


    他扔进竹篓，换了个地方，继续。


    整个下午，竹林里只有两种声音。


    李烨那边是噗、噗的锄头入土声，精准而高效。


    陈阳这边，则是叮、当、砰的乱响，还伴随着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跟着他们的摄像师，镜头始终对准陈阳那张从苍白变成涨红，又从涨红变成惨白的脸。


    霍家安插的那个内线，更是把镜头推到了极致。


    他要记录下陈阳所有的“脆弱”和“无助”。


    这些，都将是攻击李烨“霸凌新人”的铁证。


    突然，陈阳脚下一滑。


    “啊！”


    他惊叫一声，整个人朝旁边一个土坡滚了下去。


    “小心！”


    何老师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跟黄老师不放心，也跟了过来。


    摄像师的镜头猛地跟了过去。


    来了！


    这是计划中的一环！


    陈阳应该“不小心”擦伤，最好见点血，然后镜头给特写，再配上他委屈又坚强的表情。


    然而。


    陈阳滚下去的姿势并不优美。


    他撞在一棵竹子上，额头磕了一下，不算重，但看起来有些狼狈。


    他下意识地捂住额头，眼眶一红，准备酝酿情绪。


    所有人都看向李烨。


    按照正常剧本，李烨应该立刻上前，关切地询问，展现前辈的风度。


    李烨确实走了过去。


    他在土坡上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陈阳。


    他没有伸手去扶。


    他只是低头看着，声音冷得像山里的风。


    “还能走吗？”


    陈阳愣住了。


    他准备好的眼泪，卡在了眼眶里。


    “我……我的头……”


    他想说头疼，想说受伤了。


    李烨打断了他。


    “我问你，还能不能走。”


    那双眼睛，黑沉沉的，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陈阳被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


    他感觉自己如果说一个“不”字，李烨会直接把他扔在这山里喂狼。


    “能……能走。”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能走就起来。”


    李烨的语气，像是在命令一条狗。


    “竹篓还没满。”


    说完，他转身就走，回到了刚才的地方，继续挖笋。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


    陈阳僵在原地。


    摄像机还对着他。


    何老师和黄老师的表情，尴尬又无奈。


    那个内线摄像师，更是傻了眼。


    这怎么拍？


    剧本不是这样的！


    李烨的反应，完全摧毁了他们的预设。


    陈阳感觉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冲垮了理智。


    他不是来受罪的！


    他是来演戏的！


    他慢慢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眼里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但那不是委屈的泪。


    是愤怒和恐惧交织的产物。


    他看着李烨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是个魔鬼。


    一个彻头彻尾的，不按常理出牌的魔鬼。


    李烨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他像是得到了一个不会坏的玩具。


    霍江海想玩？


    那就陪他好好玩。


    送上门来的眼线，不好好“培养培养感情”，岂不是浪费了霍三爷和霍五爷的一片苦心？


    至于真正的暴风雨？


    李烨看了一眼天色。


    快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京城。


    霍氏集团顶楼的保密会议室里，气氛肃杀。


    霍江海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


    他面前的巨大屏幕上，正滚动着无数文档。


    文档的标题，触目惊心。


    《惊爆！李烨首张专辑主打歌涉嫌抄袭铁证！》


    《忘恩负负义？深扒李烨与前东家解约内幕，逼走恩师另有隐情！》


    《私生活混乱！知情人爆料李烨夜会多名网红，有图有真相！》


    《耍大牌、欺压新人，片场暴君李烨的真实面目！》


    每一个标题下面，都有着详尽的“证据”。


    录音、聊天记录截图、模糊的偷拍照、匿名的“知情人”口述。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负责舆论战的公关总监魏明，站在一旁，冷静地汇报。


    “霍总，所有材料已经准备就绪。”


    “我们联系了三百个营销号，五十个娱乐大V，还有水军公司也已经待命。”


    “第一波，我们会先放出李烨在《捕风捉影》剧组耍大牌的料。”


    魏明指着其中一个文档。


    “这个料，有迹可循。剧组里确实有我们的人，可以放出一些他要求改剧本，跟导演争执的片段，断章取义，很容易引导舆论。”


    “只要这个口子撕开，形成破窗效应，后续的抄袭、私生活混乱，哪怕是假的，网友也会信上三分。”


    “我们会把时间线做得非常逼真，中间穿插一些他真实存在的行程，比如去上海拍广告，去京都做采访。”


    “这样一来，就算粉丝想洗，也会发现里面有真的东西，他们会开始怀疑，这颗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拔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