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烨没回头，手里的刀没停。


    “刀面平拍，一压就行。”


    他说着，随手拿起一颗蒜，用刀身侧面轻轻一压。


    啪的一声。


    蒜皮应声而裂，露出里面白胖的蒜瓣。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


    “哇，好厉害！”苏晴的眼睛里，像是落入了星光。


    她学着李烨的样子，拿起菜刀。


    但她力气小，有些笨拙。


    李烨停下手里的活，侧过身。


    “手给我。”


    苏晴一愣，脸颊微微泛红，但还是听话地伸出了手。


    李烨握住她的手，连带着那把菜刀，覆盖住一颗蒜。


    “手腕发力，像这样。”


    他的手掌宽大，干燥而温暖。


    苏晴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啪。


    蒜皮裂开。


    “学会了？”李烨松开手，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嗯……嗯！学会了！”苏晴低着头，小声回答。


    不远处，正在给玉米切段的黄雷，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苏晴那不自觉上扬的嘴角，和那藏不住的少女心事。


    黄雷的嘴角，也勾起一抹了然的笑。


    年轻人啊。


    一个小时后。


    丰盛的午餐，摆满了院子里的石桌。


    排骨玉米汤，汤色奶白，玉米的甜香和肉香混合在一起，勾得人食指大动。


    辣子鸡，红亮的辣椒段里，点缀着金黄焦香的鸡块。


    鱼头豆腐汤，鲜美无比。


    还有清爽的蒜蓉西兰花，和国民家常菜番茄炒蛋。


    金黄的小米饭，在木桶里冒着热气。


    “开饭咯！”


    沈涛第一个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辣子鸡塞进嘴里。


    “唔……好吃！太好吃了！”他含糊不清地赞叹着。


    “烨哥，你这手艺不去开个私房菜馆，真是屈才了！”


    “就是就是，”紫枫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比黄老师做的还好吃。”


    黄雷佯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小丫头，胳膊肘往外拐。”


    大家都笑了起来。


    气氛融洽而热烈。


    何炯给胡磊夹了一筷子鱼肉。


    “小磊，尝尝这个，新鲜。”


    “谢谢何老师。”胡磊低声说。


    黄雷也开口道，“小磊啊，别想太多，来上节目，就是放松的，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这话，是劝慰，也是点拨。


    胡磊只是“嗯”了一声。


    他吃着饭，却食不知味。


    周围的欢声笑语，对他来说，比任何噪音都刺耳。


    他们聊着在集市的趣事，聊着李烨怎么智斗那个缺斤短两的肉贩。


    苏晴和紫枫说起当时的情景，语气里满是崇拜。


    李烨，又是李烨。


    所有的话题，都围绕着他。


    他就像一个发光体。


    而自己，是那个被光芒排挤在外的，可悲的阴影。


    胡磊沉默地扒着饭。


    他觉得，自己碗里的每一粒米，都像沙子一样，难以下咽。


    一顿饭，终于在欢声笑语中结束了。


    桌上的盘子，几乎都空了。


    这和早上的情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众人都吃得心满意足，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胡磊看着这片狼藉。


    他心里，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他猛地站了起来。


    这个突兀的动作，让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我……我来收拾吧。”


    胡磊的声音，有些干涩，但很清晰。


    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磊哥，我帮你！”紫枫最先反应过来，也跟着站了起来。


    “哎，都坐着，吃饱了就别动。”何炯也起身。


    “我跟小磊来就行。”


    他看出了胡磊似乎有话要说。


    胡磊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盘。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但很认真。


    紫枫也拿起筷，跟在他身后。


    何炯端起汤碗，跟他们一起走向厨房。


    厨房里，只剩下三个人。


    水龙头哗哗地响着。


    胡磊低着头，默默地洗着碗。


    泡沫，沾满了他的手。


    他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终于，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关掉了水。


    他转过身，看着何炯和紫枫。


    “何老师，紫枫。”


    他的嘴唇，有些发白。


    “对不起。”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紫枫吓了一跳，手里的盘子差点滑掉。


    “磊哥，你这是干什么呀？”


    何炯扶住了他的胳膊，让他直起身。


    “小磊，你这是……”


    胡磊的眼眶，有些红。


    “早上的事，是我不对。”


    “我太急功近利了，想表现自己，结果把一切都搞砸了。”


    “我不该对李烨发脾气，更不该……浪费粮食。”


    “我来到蘑菇屋，是想学习的，是想交朋友的，但我这第一天，就给大家留下了这么不好的印象。”


    “我……我真的很抱歉。”


    他说着，声音带上了一丝哽咽。


    这番话，听起来很诚恳。


    至少，在何炯和紫枫听来是这样。


    综艺节目还有五期才收官。


    这是第一期。


    如果第一期播出后，他“耍大牌”、“没礼貌”、“嫉妒心强”的标签被贴上。


    那他后续的演艺生涯，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他的公司，他的团队，都不会放过他。


    所以，他必须道歉。


    他必须在这个小团体里，挽回自己的形象。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紫枫心软，看他这样，连忙安慰道，


    “磊哥，你别这样说，我们都没怪你。”


    “是啊，”何炯也拍着他的后背，“年轻人嘛，谁还没点好胜心呢。”


    “知道自己错了，能说出来，这就是好样的。”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别再提了。”


    何炯的话，像是一颗定心丸。


    胡磊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但他知道，这还不够。


    最关键的那个人，还没表态。


    “何老师，我想……跟李烨也道个歉。”他鼓起勇气说。


    何炯赞许地点了点头。


    “应该的。”


    “解开心结，后面大家才能好好相处。”


    “去吧，他就在院子外面的田埂上。”


    胡磊点了点头。


    他擦干手，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厨房。


    院子外。


    李烨正一个人，站在田埂上。


    他眺望着远处的青山。


    身影在午后的阳光下，被拉得很长。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胡磊走到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他看着李烨的背影。


    明明只是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背影。


    却给他一种，如同山岳般的压迫感。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李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