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的风，带着湿气，吹过胡磊的脸颊。


    有些凉。


    他脸上的笑容未变，眼神里的阴冷却悄然敛去。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李烨没有再回头。


    他拎着锄头，继续在竹林里穿行。


    他的动作，快而准。


    几乎每隔几步，就能找到一处笋地。


    然后，锄头落下，一个饱满的冬笋便被翻出。


    竹筐，很快就装了小半。


    另一边，黄雷还在耐心地教着张紫枫。


    胡磊也重新调整好情绪，加入了他们。


    他的学习能力很强。


    或者说，他很擅长表现出学习能力很强的样子。


    很快，他也挖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冬笋。


    虽然个头不大，但也足够让他兴奋地向镜头展示。


    “黄老师，何老师，你们看！”


    “我挖到啦！”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阳光和活力。


    一个小时后，三人的竹筐都装得差不多了。


    只有李烨的筐，已经冒了尖。


    沉甸甸的。


    黄雷看着他，眼里是藏不住的欣赏。


    “小烨，你这可真是……够专业的。”


    “小时候没少干这活吧？”


    李烨扛起竹筐，淡淡地“嗯”了一声。


    没有多余的解释。


    一行人，满载而归。


    回到蘑菇屋。


    院子里，炊烟袅袅。


    黄雷和何炯一头扎进了厨房，开始处理今天的战利品。


    洗笋，切肉，准备配料。


    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声音，叮当作响。


    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何炯探出头来，对着院子里乘凉的三人喊道。


    “黄老师这里有我呢。”


    “你们年轻人，自己聊会儿天。”


    “紫枫，好好招待一下两位哥哥。”


    “好嘞何老师！”


    张紫枫脆生生地应道。


    院子里，一张小木桌，几把竹椅。


    三人围坐下来。


    节目组送上了切好的水果和茶水。


    气氛，有一瞬间的安静。


    打破沉默的，还是胡磊。


    他总是能第一时间，找到最合适的话题。


    “紫枫妹妹，你下一部戏是什么时候开拍啊？”


    他的语气，熟稔又亲切。


    好像他们已经认识了很久。


    张紫枫拿起一块西瓜，小口地咬着。


    “还没定呢，最近都在准备考试。”


    “哇，那可要加油。”


    胡磊的脸上，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我刚回国的时候，也是各种不适应，考试压力特别大。”


    他很自然地，用自己的经历来拉近距离。


    “不过妹妹你这么聪明，肯定没问题的。”


    张紫枫笑了笑。


    “谢谢胡磊哥。”


    她的笑容，很甜。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胡磊的笑容，像是一层壳。


    一层精致的，完美的，却敲不碎的壳。


    胡磊又把目光转向了李烨。


    那个从坐下来开始，就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喝茶的男人。


    “李烨哥，我听说《捕风捉影》的剧本，您也参与修改了？”


    他问。


    姿态放得依然很低。


    眼神里，是恰到好处的好奇与崇拜。


    李烨放下茶杯。


    “提了点意见。”


    “太谦虚了。”


    胡磊立刻接话。


    “我听莫莎姐提过，说您的很多想法，都特别有深度，给了她很大的启发。”


    “她说您对人性的洞察，简直不像是一个这个年纪的人。”


    这话，捧得很高。


    既抬高了李烨，又不动声色地，显示出自己和编剧莫莎的关系匪浅。


    张紫枫在一旁听着。


    她觉得胡磊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动听。


    每一个用词，每一个表情，都无可挑剔。


    可连在一起，就是让她感觉……


    有点假。


    就像是在念一段精心准备好的台词。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李烨。


    李烨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既没有因为胡磊的吹捧而得意。


    也没有因为对方提到莫莎，而有任何异样的情绪。


    他只是坐在那里。


    沉默着。


    却让人觉得，很真实。


    不像胡磊，一直挂着笑，反而让人觉得有距离。


    李烨的沉默，却有一种奇怪的亲和力。


    让人觉得，这个人，是可以靠近的。


    “李烨哥，你平时创作的灵感，都是从哪里来的？”


    胡磊锲而不舍地，继续着他的“请教”。


    这个问题，他早上在竹林里就问过。


    现在，又问了一遍。


    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被李烨怼回来的尴尬。


    李烨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没有回答。


    空气，再一次地，安静了下来。


    这一次，连胡磊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


    张紫枫感觉自己的脚趾，都快在鞋子里抠出三室一厅了。


    太尬了。


    她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气氛。


    可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求助似的，看向厨房的方向。


    何老师，快来救救我们啊！


    仿佛是听到了她的心声。


    何炯的声音，及时地响了起来。


    “开饭啦！”


    “笋都炖好了，快来尝尝黄老师的手艺！”


    这一声，如同天籁。


    张紫枫第一个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来啦！”


    她几乎是跑着，冲向了屋里。


    胡磊也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自然生动。


    “哇，好香啊！”


    只有李烨，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他看了一眼胡磊。


    对方的眼里，闪过一丝极快的情绪。


    快到，让人抓不住。


    但李烨看见了。


    那不是友善。


    也不是崇拜。


    而是一种，猎人看到猎物，终于露出一点点破绽时的……兴奋。


    李烨的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


    游戏。


    这才有点意思。


    屋内的饭桌上，热气腾腾。


    黄雷的手艺，确实名不虚传。


    一道冬笋炖咸肉，汤色奶白，笋片鲜嫩，咸肉的油脂香气被完美地逼出，融入汤中。


    张紫枫埋头小口小口地吃着，脸颊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胡磊的吃相很斯文，每一筷子都夹得恰到好处，连咀嚼的声音都几乎听不见。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至少，在镜头前是这样。


    饭后，节目组撤下残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