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烨进来，两人同时抖了一下。


    老刘头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小雯更是把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缩进自己的影子里。


    李烨没有说话。


    他径直走到主位上，拉开椅子，坐下。


    然后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整个过程，不急不缓。


    会议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他倒水的声音。


    咕咚。


    李烨喝了口水，将杯子放下，发出一声轻响。


    这声轻响，像一把锤子，敲在了老刘头和小雯的心上。


    “说吧。”


    李烨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找我什么事。”


    老刘头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


    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着李烨。


    “李……李总。”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我们……我们不是来要钱的。”


    “网上的事，都是假的！”


    “是张翠花，是她收了别人的钱，拉着那帮人演戏的！”


    老刘头的话，说得又快又急。


    仿佛再慢一点，他就会失去所有力气。


    小雯也猛地抬起头，眼圈通红。


    “对！李总，我们没去！”


    “他们说他们只是去要个说法，没说要那么干啊！”


    “那个钱……我们没要！”


    她急切地辩解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李烨静静地听着。


    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早就猜到了。


    但他需要知道的，不是这些。


    “谁给的钱？”


    他问。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浇在了两人头上。


    老刘头愣住了。


    小雯的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我……我们不知道。”


    老刘头艰难地开口。


    “张翠花说那人戴着口罩和帽子，看不清脸。”


    “他给了张翠花五万块的定金，说尾款还会给她二十万。”


    “然后张翠花拿着那笔钱在我们群里发了个不小的红包，又说要当面说就请我们去吃烧烤。”


    “等菜上齐张翠花才说出她的目的，我们俩听完并不想惹事，就没参与。”


    李烨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点。


    “也就是除了王翠花，你们都没见过那人？”


    老刘头和小雯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茫然。


    “当时我们匆匆就走了，后来那人听说是来了的，不过我们没怎么注意。”


    老刘头懊恼地捶了下自己的腿。


    “我走的时候看见了一辆往那里走的车子，是一辆黑色的车，好像……好像是奥迪。”


    “也不清楚是不是那人。”


    线索，到这里，似乎又断了。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老刘头和小雯，脸上的希望之色，一点点褪去。


    他们以为把真相说出来，就能帮上忙。


    可现在看来，好像根本没什么用。


    他们甚至，连那个幕后黑手的样子都描述不出来。


    就在两人心灰意冷之际。


    李烨，又开口了。


    “昨晚的烧烤摊，在哪？”


    小雯像是被惊到的小鹿，猛地一颤。


    她下意识地报出了一个地址。


    “在……在城北西环路那边，叫‘兄弟烧烤’。”


    李烨点了点头。


    他又问。


    “门店有监控吗？”


    这个问题，像是一道光，瞬间照进了小雯和老刘头灰暗的眼底。


    “有！”


    小雯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对啊！有监控！”


    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我记得！我昨天去后厨帮老板娘端菜的时候，还问过她，店里人这么多，不怕有人跑单吗？”


    “老板娘当时特别得意地跟我说，她店里装了四个高清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不仅带夜视，还带录音功能！”


    “她说谁敢跑单，她就把视频往网上一挂，让他社会性死亡！”


    小雯一口气说完，脸颊都因为兴奋而泛起红晕。


    但很快，那点光又黯淡了下去。


    她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不过……李总，那个监控，老板娘肯定不会随便给我们看的吧？”


    “我们又不是警察……”


    老刘头也跟着叹了口气，刚刚燃起的希望，又被浇了一盆冷水。


    李烨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他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


    然后，放下。


    “那就报案。”


    三个字，轻飘飘的。


    却像三记重锤，砸在了老刘头和小雯的心上。


    “让警察去调。”


    李烨的语气，理所当然。


    仿佛这不是什么难题，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流程。


    老刘头和小雯对视一眼。


    他们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撼。


    原来，事情还可以这样解决？


    对他们来说天大的难题，在这个年轻的老板面前，似乎，根本就不算事。


    李烨站起身。


    “我知道了。”


    “你们可以回去了。”


    他的态度，依旧是淡淡的。


    老刘头和小雯也连忙跟着站起来，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李烨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忽然又停住了。


    他没有回头。


    “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老刘头和小雯屏住了呼吸。


    “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可能需要你们录一个澄清的视频。”


    “当然，只是可能。”


    李烨的声音很平静。


    “视频一旦发出去，你们就等于和张翠花那几十号人，彻底站到了对立面。他们以后会怎么对你们，我不能保证。”


    “所以，你们可以拒绝。”


    “不愿意也无所谓，这件事，有没有你们的视频，结果都一样。”


    他说完，准备拉开门。


    “我愿意！”


    一个清脆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是小雯。


    李烨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回过头，看向那个年轻的女孩。


    小雯的脸涨得通红，拳头紧紧地攥着，指节都有些发白。


    她鼓足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迎上了李烨的目光。


    “我愿意录！”


    “李总……您是个好人。”


    “那天我们被辞退，您给的遣散费，比合同上规定的多了一倍还多。”


    “我们都知道，您没有对不起我们。”


    “好人不该被这么欺负，不该被那些流言蜚语吞没！”


    女孩的声音，越说越响亮，越说越坚定。


    说到最后，她的眼眶里已经噙满了泪水。


    李烨看着她，第一次，眼神里有了一丝讶异。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小姑娘，身体里居然藏着这样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