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再问你。”


    “你的班长，叫什么名字？”


    齐鸣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班长？


    他上哪知道班长叫什么！


    “我……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齐鸣急了，声音都变了调。


    他试图用音量来掩盖自己的心虚。


    “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盘问我？”


    “你也是林峰的战友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吴白笑了。


    那笑声，很轻，却让齐鸣从脚底板升起一股寒意。


    “我不是他的战友。”


    吴白缓缓地靠回椅背，一字一句地说道。


    “因为，他还不配。”


    “至于我是谁。”


    老人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回到齐鸣身上，那眼神里的轻蔑，不加掩饰。


    “我是吴白。”


    “当年，你嘴里所谓的英雄林峰，见到我，要立正敬礼。”


    “现在，你告诉我。”


    “我有没有资格，问你？”


    吴白的声音在偌大的演播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齐鸣的心口上。


    齐鸣的脸，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


    那是一种血色尽失的灰败。


    他张着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嗬嗬作响，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一滴一滴地滑落，砸在光洁的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他完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脑海。


    武凡的爷爷只给了他一个名字，一个身份，一个任务。


    却没告诉他，这个任务的背后，站着一尊他根本惹不起的真神。


    演播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摄像机后面的工作人员，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打破这凝固到极致的氛围。


    武凡的脸色铁青，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死死地盯着吴白，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他想不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农民的孙子，怎么可能请得动这种级别的人物？


    吴白看着齐鸣那副魂不附体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说不出来了吧？”


    他缓缓地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个已经彻底崩溃的跳梁小丑。


    “既然你说不出来，那我来说。”


    吴白的视线，缓缓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墙上那张被放大的黑白照片上。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这照片上的人，不叫林峰。”


    “他叫，李国栋。”


    轰！


    一石激起千层浪！


    现场除了李烨、李爱国等寥寥几个知情人外，所有人都惊呆了。


    王海山也是强装镇定。


    他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从心底直冲天灵盖！


    爽！


    太他妈爽了！


    亏他刚才还吓得手心冒汗，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收场。


    没想到，李烨这边藏着这么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杀器！


    这哪里是需要他来圆场？


    这分明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王海山强行压下上扬的嘴角，努力维持着导演的镇定，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却怎么也藏不住。


    他甚至在心里盘算着，等会儿一定要让摄像师给武凡和齐鸣多来几个特写。


    这表情，绝对是收视率的保证！


    吴白仿佛没有被现场的骚动影响，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照片上，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


    “当年，我们打完了一场恶仗，在阵地上休整。”


    “一个战地记者过来，想给我们拍几张照片，留个纪念。”


    “这小子，就是不乐意。”


    吴白指了指照片上的李国栋，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说，军人保家卫国是本分，留什么名，拍什么照，矫情。”


    “我当时就跟他打了个赌。”


    “我说，你要是能一个人端掉前面那个碉堡，我就随你，你想怎么样都行。”


    “要是不能，你就得老老实实地给我拍照，还得把名字、部队番号都报上来，让后人都知道你这个英雄。”


    说到这里，吴白顿了顿，眼里的笑意更浓了。


    “结果，这小子二话不说，抄起几颗手榴弹，一个人就摸了上去。”


    “等我们反应过来，碉堡已经被他炸上了天。”


    “他回来的时候，灰头土脸的，就跟个土猴子似的，冲我咧嘴一笑，说，‘头儿，我赢了’。”


    “记者给他拍照的时候，他死活不肯说名字，只说了一个编号。”


    “他说，‘我赢了赌约，我说了算。就叫无名英雄吧，我们牺牲的那么多兄弟，谁不是无名英雄？’”


    老人的声音很平淡，像是在诉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演播厅里的每一个人，都仿佛看到了那个在硝烟中冲锋陷阵，又在胜利后靦腆一笑的年轻士兵。


    那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纯粹和伟大。


    吴白说完，缓缓收回目光，话锋陡然一转，眼神也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至于你口中的林峰……”


    “这个人，我印象可太深了。”


    一直瘫软在椅子上的齐鸣，听到这句话，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对！对！林峰！”


    他急切地说道，声音嘶哑而尖利。


    “可能是我记错了，照片上的是李国栋同志，但林峰！林峰也参加了那次行动！”


    “他也是英雄！只是没有照片陈列出来！他也是无名英雄！”


    他试图混淆视听，只要能把林峰和“英雄”两个字捆绑在一起，他今天就不算输得太惨！


    然而，他话音未落，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李爱国，突然发出了一阵冷笑。


    那笑声，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嘲弄。


    “呵……”


    李爱国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热气，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知道老吴为什么对他印象深刻吗？”


    一句话，成功地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吴白身上，转移到了李爱国的身上。


    李爱国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他这才抬起眼，扫了齐鸣和脸色愈发难看的武凡一眼，慢条斯理地说道。


    “那是因为，你嘴里的这位‘英雄’林峰……”


    “是个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