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里，人心开始浮动。


    “天呐，真有人累倒了！”


    “这鬼地方，太阳跟火炉似的，再这么干下去，下一个倒下的就是我了。”


    “钱是好，但命更重要啊……”


    “我不想干了，这钱我赚不了。”


    恐慌和畏惧的情绪，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


    好几个胆小的场工，已经生出了退意。


    军心彻底乱了。


    王海山急得满头大汗，正想发火稳定局面。


    李烨却伸手拦住了他，他走到那个晕倒的工作人员身边，蹲了下来。


    他的眼神很冷。


    他盯着那个小伙子的脸，眉头紧紧皱起。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个晕倒的人叫刘军，李烨对他有印象。


    不是因为他工作多出色，恰恰相反，是因为他最会偷懒。


    别人在扛着设备满头大汗的时候，他总能找到最阴凉的角落躲着玩手机。


    别人忙得脚不沾地，他却有空去调戏场记妹子。


    整个剧组，如果说谁最不可能因为疲劳过度而晕倒，那一定就是这个刘军。


    而且，李烨制定的轮班和调休制度，是他根据后世最科学的模式，结合剧组实际情况改良的。


    只要不是体弱多病，或者自己私下里熬夜作死，绝对能保证每个人有充足的休息时间。


    这件事，有蹊跷。


    李烨站起身，走到王海山身边，声音压得很低。


    “王导，这事不对。”


    王海山一愣，


    “怎么不对？医生都说了，疲劳过度。”


    “一个最会偷懒的人，会疲劳过度？”


    李烨冷笑一声。


    “而且，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在咱们攻坚最关键的时候晕。”


    “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王海山是老江湖了，被李烨这么一点，瞬间反应过来。


    他的脸色沉了下去。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背后搞鬼？”


    “八九不离十。”


    李烨的目光扫过人群中那几个煽风点火最厉害的人。


    “现在最关键的，不是去查谁是内鬼。”


    “而是要稳住人心。”


    “再这么下去，剧组就散了。”


    王海山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我明白。”


    李烨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种稳定军心的事，你是专业的。”


    “交给你了。”


    说罢，李烨转身，跟着两个抬着简易担架的医护人员，走向了剧组临时搭建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空调的冷气开得很足，与外面的燥热仿佛两个世界。


    刘军被安放在一张行军床上，双眼紧闭，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医护人员替他盖上薄毯，又挂上了一瓶生理盐水。


    “李总，他就是中暑脱水，加上有点疲劳，没什么大事，让他睡一觉就好了。”


    为首的张医生对李烨说道。


    李烨点点头，没说话。


    张医生见状，便带着另一名护士准备离开，给病人留出安静的休息空间。


    门口，李烨和他们擦肩而过。


    他没有出去，而是反手将休息室的门轻轻带上。


    咔哒一声，门锁落下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房间里，只剩下李烨和躺在床上的刘军。


    还有空调出风口呼呼的微弱声响。


    李烨没有说话，也没有走近。


    他就站在离床铺不远的地方，双臂环抱，居高临下地看着刘军。


    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李烨就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躺在床上的刘军，眼皮下的眼球，开始不自觉地快速颤动。


    他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像针一样扎在他的身上。


    他不敢睁眼。


    一睁眼，就全完了。


    可这种无声的压迫，比任何质问都更让人窒息。


    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额头上，细密的冷汗开始渗出，顺着太阳穴滑落。


    一滴，两滴……


    李烨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他瞥了一眼墙上的空调温度计。


    二十三度。


    恒温环境，盖着薄毯，还能出这么多汗？


    李烨转身，打开了门。


    “张医生，麻烦您再进来一下。”


    刚在门口抽了半支烟的张医生愣了一下，赶紧掐了烟跟了进来。


    “李总，怎么了？是不是他情况有变？”


    李烨指了指刘军额头的汗珠，好整以暇地问，


    “张医生，你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发烧了？这汗出得有点不正常啊。”


    张医生也觉得奇怪，走上前，伸手探了探刘军的额头。


    “不烫啊……”


    他嘀咕着，又拿起手电筒，准备看看瞳孔反应。


    “来，我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撑开了刘军的右眼皮。


    一束强光，猝不及防地射入。


    “啊！”


    刘军本能地惊叫一声，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整个人都弹了一下。


    空气瞬间凝固。


    张医生举着手电筒，愣在原地。


    “你……你醒了？”


    “这不应该啊，按理说没这么快……”


    他刚要再问，却对上了李烨投来的眼神。


    那眼神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


    张医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瞬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这是神仙打架。


    他一个拿工资的医生，不想趟这浑水。


    “咳，那个……既然醒了，就说明没事了。”


    “李总，你们聊，我先出去了，有事再叫我。”


    说完，他识趣地拉着还有些发懵的护士，快步退出了房间，还顺手把门给带上了。


    房间里，再度只剩下李烨和刘军两个人。


    刘军坐起身，靠在床头，眼神躲闪，不敢去看李烨。


    他知道，自己演砸了。


    李烨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


    啪嗒。


    打火机的金属盖弹开，声音清脆。


    呼——


    一缕青烟升起，模糊了李烨的脸。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刘军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谁指使你的？”


    李烨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刘军的心上。


    刘军心里咯噔一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张了张嘴，还想狡辩。


    “李……李总，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我就是……就是太累了，中暑了……”


    李烨笑了。


    他弹了弹烟灰，看着刘军，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给你个机会。”


    “说出来，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个月的工资，奖金，一分不少你的。”


    “明天你就买票回家，就当来肃甘旅游了一圈。”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不说的话……”


    李烨顿了顿，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


    “后果自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