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脚下靠着的躯体温热，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着衣摆下黏腻水滴似乎还带着血腥味。


    晏青昭浑身颤抖，脑里妖魔鬼怪乱做一团将她脑子闹成浆糊般，“子，子...子逾。”


    四周的光仅从顶上隐约笼罩着，池水向周遭光亮逐渐暗淡。


    赵惊背着光，渐渐从暗处走出来。


    从方才出言制止后，此刻一言不发抿着发白的唇，缓慢朝她走来。


    他长挽着的发丝散乱，衣物上黏腻的红将青白色的长袍染作暗红，胸口处的箭还插着，隐约可见涌出血。


    “青昭。”


    晏青昭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赵惊抱住，旋即脱离脚下可疑的躯体。


    两人衣物都湿透，紧紧贴着黏腻难受，何况赵惊胸口处还有伤口。


    “子逾，你先松开。”赵惊胸口处还有伤，他这般用力只怕伤口又要加重。


    她轻拍了赵惊的肩膀，扣在腰上的力气才松泄。


    除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其余的事情她都一概不知了，如今晏青昭急需知晓二人如今的处境。


    不是独自一人，她也就敢回头打量隐没在暗中的躯体是否还活着。


    她扶着赵惊靠坐干燥的石头旁，回头找了个大点的石头将躺着的人拉到了光亮处。


    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男子面容清秀，似乎还带着一丝娇美？晏青昭打了个寒颤，难道是个女子？


    想到这，她将眼前人那抹怪异的胡子扯了扯，掉了。


    若非是经水浸泡多时，这用胶黏的胡子倒是做得挺牢固的。


    “青昭——”


    赵惊垂下的眸子挑起，苦肉计确实好用，青昭都不怪他了。


    只是，眼瞧着晏青昭伸手要往那男子胸前探去，他才憋不出制止。


    “怎么了？”晏青昭忙起身往人身侧走去。


    见赵惊蹙着眉头，下意识伸手往人额前探去，这儿没粮没火，黏腻的衣物附着在身上怕要染了风寒。


    额前微凉，倒是察觉不出风寒的症状。


    晏青昭叹了一口气道，“可哪里不适？你且先忍耐一二，我先去探探那人。”


    说话间，她的目光也随之盯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他是男子。”赵惊眼瞧着人便要过去将那人的胸口拉开衣物，“青昭，你怎么如此强扯开人的衣物，这男女有别——”


    忽而，躺着的人倏然睁开双眸，如小鹿般明亮的眸子此刻警惕盯着晏青昭。


    她的手此刻正好探在人胸前。


    尴尬似一条粘稠的蜘蛛网，紧紧缠绕住晏青昭的手脚。


    “你，你好啊？”


    女子本想立即起身，奈何体力不支，卧起的身子在一半便倒下，只那灵光的眸子迸溅出锐利寒意，“你是何人！想对我做什么！”


    女子声音清脆语气愤恨。


    仿佛晏青昭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似的。


    额，晏青昭往四周瞧了一圈，叹了一口气。


    眼下这情形，她确实像坏人多一些。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不干点什么怕也是不行了。”晏青昭语气暗沉，扯下自己湿漉漉的外套给人手脚帮上。


    毕竟今日流落江面的除了船客，还有那不明身份的黑衣刺客。


    他们两人一个伤，一个虚。若是被这女子偷袭，怕是不成。


    待将人捆绑住，晏青昭这才舒了一口气，盘问起人来。


    只是无论她怎么询问，女子总是咬着牙关，不发一言。


    这样下去可不行，晏青昭眼瞅着顶头的光线越发暗淡，也不知外头是何时辰。


    到了夜间只怕这洞内的温度还要往下降，别两人没被河水卷走，反倒要被冻死啦。


    故而她冷下神色，往腰间探去万幸她的匕首还在。


    她


    匕首抵着女子道，“你若不说我也不耐得多问，只是如今这儿无吃食果腹，我们二人实在腹中饥饿——”


    听闻此话，女子冷漠的神色裂出一丝不可置信，“你，你们是要将我吃了？！”


    “自然，听闻广陵内有一道美食，多以鹿肉炙烤增添胡椒，又配以人参酒浸泡十日，既可强身健体又能延绵寿命。”


    “这与我有何干系？”


    晏青昭语气慢吞吞，“自然有干系，听游医所说配以精血，药效倍增，怕是能起死回生呢。”


    女子哑然，语气愤懑，“这都是庸医胡说罢！哪里有什么奇效？”


    晏青昭不语，只匕首压着力道渐渐加大。


    “算了，算我怕你们。”女子语气软了下来，“我不过是想着北上广陵才乘了客船，不料途中遇难。这，你们也是知道的，万幸未死，这才流落此地。”


    果真是船客。


    “叫什么？”


    “琉灵。”


    烛光稀稀落落似一条蜈蚣沿着望娃归狭道两侧攀爬。


    河道涨水，蔓延过了两侧的山脚。


    望娃归水势汹涌，当地百姓多居在山腰间。


    因而层层黑衣人拿着灯笼搜寻赵惊一行人的下落，基本毫无百姓察觉。


    “大人这雨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了，不然您先回吧？”


    “乐献，你何时变得如此啰嗦，若找不到赵惊干爹怪罪下来，十五狱的刑罚你是知道的。”


    崔山岳声音沉闷，说话间眉骨处的刀疤随着耸动，眸光暗沉望向眼下的洪水滔滔。


    听到十五狱，乐献哑然。


    崔山岳的干爹正是当朝三皇子的舅舅，如今三皇子与太子势同水火。


    崔家的腌臜事都由大人来做，先是杀赵惊，接着下一件便是拦截张案上任。


    表面说的是干爹，只怕大人不过是保护崔家的一个棋子，一个任由他们摆布的崔家大公子的替身罢了。


    乐献同崔山岳一道都是同为十五狱中训练出来的杀手，他最是知道牢狱刑罚的残酷。


    崔山岳将地上的灯笼捡起，“你们几个往下搜，其余的都跟我来！”


    “是，大人。”


    晏同甫一行人入了村庄内，这儿瞧着不大，中见那横着一处牌子，依稀是几个大字，娃村。


    “奇了，倒是从未见过哪个村会叫这个名字。”


    “公子，属下先去探查一番。”荻蓝侧过身道。


    晏同甫点点头，此刻晕船的症状已然好转，并无大碍只仍惨白着唇。


    一行人的衣物都全然湿透，各人虽不是披头散发，却也狼狈不堪。


    倒是轻风好上许多，倒不是因为他没被雨水浸湿，而是因为他黑衣雨水不显。


    冬花荷花二人一向是晏青昭的贴身侍女，往日除去些端茶倒水的伙计，决计用不着干何种粗活。


    二人出门一趟，走至村口，已然精疲力尽。


    荷花心下道，若是村里人要将他们赶走，她也是要赖着不动弹了。


    见轻风瞥向一侧，荷花只道是嘲笑于她，不甘示弱瞪着眼瞧人。


    轻风嗤笑一声，率先往前走，“晏二公子，我先进去瞧瞧。”


    冬花扶着荷花，几人慢慢往里头走了去。


    倒是没有想象中的排斥外人。


    晏同甫一行人被簇拥而上的几个村民热情招待到他们家内。


    此刻，餐桌上鸡鸭具备，粳米白面。


    “晏同子不嫌弃俺家简陋，这都是俺家存着的好东西，快快吃了睡下吧。”


    今日招待他们的村民名叫阿牛。


    家中仅有他一个老人家。


    晏同甫见人夹着筷子肉到碗前，“谢谢。”


    阿牛瞧见荷花冬花等人都站着，慌忙道，“快坐下吃啊，孩子，这些都是很好吃的，快吃快吃！”


    两人为难瞧向晏同甫，“都坐下一起吃罢，待吃完，明日接着找妹妹。”


    二公子发话，几人听命坐下。


    这老人家难免热情过了头。


    晏同甫腹诽，不过他们一行人饥肠辘辘，也不知这饭菜是不是下了毒。


    一侧荻蓝摇了摇头。


    晏同甫这才安心将那吃食吞咽下肚。


    用过膳食，又沐浴过后，一行人总算修整下来回到房中。


    这村里人的房屋说是简陋还是夸好了说，四周透风，野草成丛，窗外还有鸡鸭鸣叫。


    晏同甫额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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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筋弹跳。


    一侧，冬花宽慰道，“二公子，这村内简陋待明日一早我们便启程去寻小姐，如今万望要忍耐一二。”


    “我知晓。”如今他们能有住所居住也是大幸，本想着赶去兰郡，不想居是又遇上这等事。


    究竟是何人居如此大胆，公然行刺？今日雨水充沛，江面涛涛，周围又无人瞧见，便是瞧见船体破块，怕不也只以为是望娃归洪水冲击所至。


    果真是好计谋。


    晏同甫几人入榻，火光如炬，照得厅堂如白昼。


    “荻蓝？”


    荻蓝听到动静入内，“公子。”


    “你去瞧瞧外头是何动静？为何还燃着火光？”晏同甫揉着眼睛，鼻间嗅着木材燃烧的气味，皱着眉头说道。


    荻蓝很快出了房内来到外头，瞧见院内堆放一簇柴火，方才的老人家正往里头添柴火。


    轻风正站在一侧给老人家递柴。


    “轻风？你怎么不去睡？”荻蓝问道。


    听到动静，阿牛回过头，花白的头发被身后火光映得通红，眼内带血丝，“贵客真是对不住，动静吵到你们了？”


    轻风拉过荻蓝，朝阿牛笑道，“他来找我来了，我先回了。老人家你继续烧吧，待会我过来帮您。”


    老人家点点头。


    荻蓝愣着被扯到一边。


    轻风将人拉着，心下估计老人家听不见了才给他解释。


    “你知晓这村叫娃村吧？”


    荻蓝点头。


    “你方才探得这里的小娃娃是不是几乎没有？”轻风继续道。


    “这跟那老人家干的事有什么干系？”


    “急什么？我这不是马上要说到了。望娃归河道两岸一到下雨天，河水便暴涨，这里每家每户都有娃娃掉了河道，阿牛家的娃娃也是如此。


    民间招魂有道，‘迎陌入内，子夜聚烛火中庭，可招魂。’这老人家也是想他那娃娃了，这才燃的柴火。”


    荻蓝将信将疑，“那，这老人家孩子走了多久了？”


    “十年了。”


    “琉灵，你走快些，不然我真要吃你一口肉来尝尝。”晏青昭抵着琉灵，两人在山体腹部内行走。


    她将赵惊扶在地穴池边后的石头靠着，两人往上走，探探还有什么出口，寻些野果，或是干燥柴火来。


    “知晓了。”琉灵仗着夜色她瞧不分明，翻了个白眼。


    用匕首抵着她如何能走得快，亏她方才还以为着女子大发善心要给她松绑。


    原是要将她作奴仆使唤。


    “可别耍诡计。”晏青昭心中记挂还在池旁独自待着的赵惊。


    这池水既能冒出来个琉灵，必然也能冒出来个黑衣人。


    要早去早回才是。


    晏青昭顺着赵惊方才说过的路线往回走，越过方才她醒着出现的地方，又走了一段距离，直至眼前出现了两个甬道口。


    “走哪边？”琉灵问道，“要是想快点，我们可以一人走一边。”


    “你若是走了还会回来？”晏青昭可不蠢，琉灵如今被压着，若是解了双手，怕不知使出多少诡计。


    “哼。”琉灵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走左边。”


    两人窸窸窣窣走了一阵，甬道越往后越发陡峭，仿佛在往山头上走似的。


    走到最后实在走不动了，琉灵耍赖往地下一躺，“不走了好累。”


    此刻四周漆黑，晏青昭拉着威胁道，“快走，不然我现在就啃你肉吃。”


    琉灵早看出这女子口硬心软，方才那匕首压在她脖子那处都用的背面，她刚醒来头脑不清明，加上心里作用这才觉着划破了皮肉。


    “你这人怎么那么狠心啊！我伤痕累累，还被拉着陪你走了那么久，呜呜呜——”


    晏青昭心下无奈，却也不可能真将人给砍了，冷硬的语气软化，“那先回去，走右边瞧瞧。”


    两人从岔路口出来，入了右侧甬道内。


    许是上天眷顾，这会往外走路逐渐宽敞，渐渐竟是能听到虫鸣声。


    晏青昭将耳朵贴在石壁两侧，听到声音真从外头传来，大喜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