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家老太太，和雁家父子两个人关系都不太好。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儿。起因还在雁兰舟他妈这儿。


    他妈是个男性omega，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一手粉笔字写得像机子打出来似的，说起在课堂上神采飞扬。据说和他爸是真爱。这话从周月嘴巴里冒出来的，周月是他妈的好朋友。所以一切成谜，当不得真。


    迷惑了自己儿子的小妖精，雁家老太太怎么能忍？她放出狠话，剥夺了雁爸的继承权，让雁爸一个画家弟弟继承雁家。


    其实吧，这事儿轮不到一老太太说。老太太一辈子没在公司里待过，在家人人都听她的，觉得雁家她说的算。结果两个儿子都目瞪口呆，倒是小儿子和二女儿，有些别的心思。


    折腾了一番，雁家屡屡爆出黑幕，股价疯狂下跌，自己回笼出现困难。


    就在老太太准备召回雁爸时，雁爸带着到手的股票杀了回来，以第一大股东的身份，重新操纵了董事会。


    两个人情比金坚了一辈子，末了，雁妈得了病，很快就难以医治了。


    临去世前，病床前只有年幼的儿子。


    雁兰舟还记得，周月小声和他说着什么，具体内容，雁兰舟不记得了，只记得一瞬间，他妈狰狞的脸，随即不动了。


    两年之后，周月就嫁给了雁爸。不知道什么原因，两个人后来都没有孩子。


    所以说童话故事，并不一定有一个童话结尾。


    雁兰舟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周月在他妈死的时候就告诉他，喜欢的东西，得自己抢到手才对。


    雁兰舟很想问她：你想要的东西抢到手了吗？


    “我爸的事，和周月再商量一下吧。”雁兰舟对杜医生说。


    “或许周女士不会同意。”杜医生若有所指。


    “我去劝劝她。”雁兰舟说，“你先办手续。”杜医生是要跟着陪同的，病人转院，对他的业绩没影响。


    雁兰舟说罢，转身出了医院。他是真不喜欢这个地方。


    他给周月发了个信息，转身去了一边的餐厅，这边的白粥很好喝，暖胃。小时候他来看母亲，就经常被丢在这里吃饭。照理点了一份，这里距雁家还有不少路，这会让不吃饱，到时候会消化不良的。


    此刻助理发信息过来，说是之前的利息已经还上，银行也同意继续下款。科技企业高杠杆的也多，用技术专利贷款的不在少数。借新还旧，这种事情很多企业都做过，只是总是做的话，容易翻车。


    还有人事，雁兰舟看到周月的名字。


    雁兰舟一阵头疼，这时候她不在岗位也好。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雁兰舟的伞在车里，看了看时间，只能趁着雨不大，抱着脑袋跑回车里。


    电话响了起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周月？”


    周月气急败坏：“老妖婆又把你叫回去了？你等着。”


    她背景传来了机器的报数音，看来是在办什么业务，也不知道是在哪。估计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雁兰舟说：“没事，我先过去了。反正没有叫你，就别回去了。”


    周月和他辩驳了几句，有人不断插进来问话，她只能匆匆挂断。雁兰舟不禁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么着急。他握紧方向盘，往雁老太太那驶去。希望能在周月空出时间来之前，把一切都解决掉。


    雁家老太太，住在郊外的别院里。那边是一个非常大的别墅群。雁家的孩子们在成年后纷纷搬离这儿，最后只有老太太一个人住。


    复古的大门，门口放着一对石当。雁兰舟将车停在门口的停车位上，抓着伞下车，想了想，又从后备箱拿出一箱子牛奶——到人家家里拜访，总得带点东西不是。


    他有点可惜，这牛奶是裴冉买给他的，怕他平日在外面忙起来又吃不上饭。


    大门开着，门口也没人。雁兰舟顺手将伞靠在了大门边，从游廊穿过小院，进到玄关。


    扑面而来冷气，吹的他直哆嗦。


    一个阿姨看到他，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雁兰舟将牛奶递给她，坐在鞋凳上换好，只觉得这鞋子，底有点薄，踩在玄关的鹅卵石上，有点痛。他跺了跺脚，走了进去。


    客厅里，两个叔叔和一个姑姑，还有四个堂兄弟姐妹都在。雁兰舟和他们都不太熟，老太太不喜欢看到他，他也不经常回来，上次见到，还是在婚礼上，有个叫雁明月的堂妹，用怪异的眼神，看着秦九霄。


    雁兰舟当然知道那种眼神，和自己看秦九霄差不多——或许多了些别样的东西，雁兰舟没看出来。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看到雁兰舟，就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那个当画家的二叔，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背：“二叔刚从海外回来，这个当见面礼物吧，每个人一条。”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条古朴的项链，吊坠是一块原石。


    雁兰舟看着其他同龄人都有的东西，收下放在口袋里。


    “最近公司出什么事了？我看股价缩水一大截。”姑姑看着自己刚做的美甲，吹了吹，“之前和我们合作的营销项目，怎么突然叫停了？”


    营销费用，向来是不知道怎么花的。在危急关头，自然也是第一个要被砍掉的。


    “一切以对外公告为准。”


    “还和我打起了官腔。”姑姑说，“你后妈教你的吧。”


    雁兰舟说：“公司的机密，按规定只在董事会的范围内传播。”


    “这里又没有外人。”小叔说。


    “规定是这样的，谨慎一点总没错。”雁兰舟说。


    眼看气氛不妙，二叔连忙打圆场：“谨慎一点好，也是为了我们自己。万一有什么消息走漏出去，也不会是我们的问题。”


    他话音刚落，噔，噔，噔的拄拐声从后面的连廊传来。雁老太太被人扶着，从卧室楼走进来。她身体康健，步履沉稳，刚进门，所有人立刻站了起来，把她迎到沙发边。


    雁明月从阿姨手上接过茶，送到她面前。


    “你是怎么管公司的，最近股价跌了一大截，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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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也没按时送到。我看你是想饿死我是吧，果然人老了，就是惹人嫌！”雁老太太刮着茶沫子，“别人来，都知道带些东西，就你空着手来了？”


    “带了点牛奶，给您补补钙。”雁兰舟说。


    老太太被噎了一下：“你看看你，连送礼都不会，这样下去怎么放心。”


    “说的是。”雁兰舟低着头，一副逆来顺受，“下次多学学。”


    “你丈夫没合你一起回来？”老太太挑着眼睛问。


    “您只叫了我一个啊。”雁兰舟眨巴着眼，看起来要多天真有多天真。


    反正老太太不敢去跟秦九霄打电话摆长辈的谱。雁兰舟干脆装傻算了。


    “你看看你，一点都不机灵。”老太太说，“得多和你妹妹学学。”


    雁兰舟看着一边，低头羞涩的雁明月，不知道她在羞涩个什么劲。


    就算我和他离婚，也不可能轮到你的好吗？人家是有青梅竹马的。雁兰舟呵了一声，不知道，老太太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恶意。外面人都知道秦九霄和他关系一般，尽量不在他面前提及，唯有老太太，经常把人挂在嘴边，就好像秦九霄才是他亲孙子似的。


    老太太听到他心底的那声呵：“早知道，就该让明月嫁给秦九霄……”


    雁兰舟说：“明月妹妹将来时要嫁给大人物的。”


    雁老太太被踩了脚：“雁兰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用多卑劣的手段，难怪秦九霄讨厌你，这么下贱，给你妈一样！我雁家，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东西……”


    “奶奶！”雁明月突然打断。


    老太太正要蓄力，就听到另一个声音——


    “奶奶。”


    所有人都被掐住了脖子，那声音分明就是秦九霄！


    他都听见了！


    为什么总是在最难看的时候。每次在外面，好像都没什么好事。雁兰舟扭过头，面色灰白看着走来的那个人——


    秦九霄走了进来，脱下帽子，走到雁兰舟身边，环住他的肩膀：“我不知道您对兰舟有什么误会，但我要说，兰舟他很好。我知道，外面有些不好的传言，您是他的家人，应该相信他。”


    他扫了雁明月一眼，女孩子手指都绞在了一起。


    “啊，兰舟这孩子，确实……就是木讷了些，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知道跟家里说。”老太太话在嘴边。


    “你下次要跟我说。”秦九霄紧了紧手，“听到了没？奶奶说的，还不谢谢奶奶。”


    “谢谢奶奶。”


    “你看你这孩子，话都还要人教！”雁老太太教训两句，“来了，就一起吃个午饭吧，今天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都不容易。过一阵子，是我八十大寿，他们都过来，说要给我好好办一场。”


    “一大家子？”秦九霄故作疑问，“那我爸去哪了呢？”


    他说的“爸”，是雁兰舟的爸爸，现在正躺在病床上。


    雁老太太的脸色一僵，随即若无其事：“是啊，说起来，好久没看到老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