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争执时
作品:《半生守望》 公历已至2002年,新世纪的第三年。
沈翌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向这座由小渔村发展而来的国际化大都市。
曾经离开黎江市的时候,这里远没有如今这样四处高楼林立。
他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去旧金山市区那天,就像是半生懒惰寄居的小蟹第一次见到了美丽动人的珊瑚。
当时孟晨站在身边说:“听说美国每个地方都这样。”
沈翌想起来孟晨,两人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他的女儿很可爱,看见沈翌的时候会激动地抱住他,搂着脖子喊“干爹”。
于是沈翌坐进办公桌后的椅子里,拿着电话给孟晨拨过去,还没想好说个什么理由,对方就已经接了起来。
“沈副总想起来给我们这些员工打电话了?”孟晨揶揄他。
“少贫。”沈翌笑着说:“在哪?”
“上海啊。”孟晨去年调回了上海,“你怎么?今年在哪里过年?”
“回老家。”
孟晨沉默了一瞬间,“你一个人回去?”
“还有徐清旖。”沈翌把桌上一张纸对折,竖立着尝试将它立起来,“回去相亲。”
“相亲?她介绍的?”
“她妈妈。”沈翌把一张A4纸随手折起来立在桌上,“那姑娘以前和我一个学校的。”
“你怎么想的?”
他的女儿叫孟晚星,此时正在孟晨身边闹着要和沈翌讲话,“好好好,你和你干爹说,行了吧?”
孟晨把手机递给女儿,沈翌的声音传过来,“星星,最近有没有听爸爸的话啊?”
“干爹,我很听话。”孟晚星捏着孟晨的耳朵,像是在玩一个玩具,“你什么时候快来看我啊?”
“你过生日的时候我就过来好不好,干爹带你去买漂亮衣服。”
孟晨收回正竖着听他们对话的耳朵,拍了拍女儿的肩膀,给她比了一个吃饭的动作,孟晚星立刻会意。
“那你一个人也要按时吃饭。”
“好。”
孟晚星踩在沙发上的脚往下滑了滑,孟晨赶忙伸手护住她,等她重新站好了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孟晚星才对着电话继续说:“要穿厚衣服,不可以感冒。”
沈翌拿着电话靠在椅背上,“好。”
“要多给星星打电话。”孟晚星加了一句。
沈翌听着笑出了声,“好。”
等到电话重新回到孟晨手上,他还没有忘记那个问题,“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相亲啊。”
“哦,我认识那个女生,她知道我的那些事,估计也就是来做做样子。”
“那行,如果合适的话……”
孟晨想了想,还是说:“如果合适的话,可以试一试,总不能一直一个人。”
“再说吧,我总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
这一次来黎江市,沈翌没有直接与李安碰过面。
在火车站等到徐清旖的时候,也只有她左手牵着岁岁,右手提着一个袋子,背上还背着一个背包。
沈翌皱着眉去取过她手中的袋子放在自己的行李箱上,“李安没时间送你?怎么没告诉我?”
徐清旖没躲过他的手,偏了偏头,不自在地随意回答了一句“不用。”
她的头发垂在肩上,仅仅是两天不见,沈翌觉得她好像瘦了一些。
“我来吧。”
他伸手想再去取徐清旖的背包,却被堪堪躲过。
她的声音冷淡,又重复了一句,“不用了。”
沈翌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瞬间,下一秒又收回来,“走吧,去找个位置坐。”
岁岁坐飞机会哭闹,火车又会紧张。
上车的一瞬间就紧紧的抱住徐清旖的脖子,手指无所适从地掐住她颈侧的软肉,徐清旖忍着没出声。
等到坐在座位上的时候,她才将岁岁的手往下拿了拿,那一处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沈翌看了眼岁岁发红的眼睛,“我还是去再补一张卧铺的票吧?”
“他容易过敏,也没多久。”
最开始买票时沈翌想买卧铺,毕竟带着小孩不方便,徐清旖说岁岁有很严重的过敏症,在那种环境下睡觉容易犯病。
最后沈翌买了三张硬座和两张软卧,以防碰见什么不可控的因素时可以有其他车厢落脚。
岁岁从小话就不多,他有一个自己的世界,自从上一次与沈翌聊过几句之后,他好像自然地将他归为了自己世界的人。
看见有生人也会握住沈翌的袖子,仿佛是在告诉他不要看那边。
列车已经行驶了几个小时,窗外暮色微沉,乘务员推着小车艰难地向这边走过来。
沈翌说:“我来抱他吧,你抱太久了手会麻的。”
徐清旖低头看了看怀里睡得正熟的岁岁,自己的手的确有些疼,于是调整姿势准备将小孩递过去。
沈翌学着她刚刚的样子摆好手,小孩被放在他怀中的一瞬间,徐清旖右手腕的衣袖被岁岁的胯骨处蹭上去了一点点。
沈翌几乎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的眉头紧紧锁住,左手放在小孩后脑下轻轻垫着,右手隔着衣服捏住徐清旖的手腕。
“这是怎么回事?”
徐清旖用了很大劲才将手抽出来,还不及她说话,沈翌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意外。”她顿了顿,“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沈翌想起来刚上火车时她不自然的神色,伸手想要掀开徐清旖的头发,对方却偏了偏头,“够了,沈翌。”
“为什么?”
徐清旖不说话,沈翌想起来刚刚瞥见的淤青和前几天的那通电话,声音有些哑,“他打你了?”
“没有打我,是我碰到的。”
那晚沈翌送徐清旖回家,临走之前还将手里阿婆送的糖火烧递给她。
等到目送沈翌没了身影,她听见岁岁问她:“叔叔什么时候再来找我玩啊?”
她知道岁岁问的是刚刚沈翌在路上提出带他去买玩具的事,于是她捏了捏他的小脸。
“等过几天叔叔忙完了再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不过岁岁不可以要叔叔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妈妈都会买给你。”
等到徐清旖站起来牵着孩子往小区里走,正好看见不远处的李安站在莉莉安的身边一脸阴鸷地盯着自己。
李安可能确实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很大,不像从前那样阴阳怪气地说一些风凉话。
送走莉莉安后,李安靠在沙发上盯着岁岁看了很久,徐清旖正给他煮醒酒汤。
听见李安说:“如果不是他是个混血,我真要怀疑是不是我的孩子。”
徐清旖难以置信地看向他,岁岁被父亲的眼神吓得不轻,红着眼睛寻求母亲的拥抱。
徐清旖关掉火,走到沙发边坐下,双手抱住岁岁,直视着李安,“你真不是个东西。”
李安是典型的西方人长相,他的五官深邃,醉酒后没了以往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徐清旖心里也有点发怵。
她打着商量说:“你喝醉了,我给你煮了醒酒汤,岁岁困了,我先带他去睡觉好吗?”
说着她就站起来,想要抱岁岁去睡觉。
李安在同一瞬间伸手拽住她的衣摆,他的眼睛盯着徐清旖,仿佛下一秒就会发怒。
徐清旖害怕伤着岁岁,她的声音颤抖,让小孩自己回房间。
岁岁也被吓得不轻,眼中装满了泪水,徐清旖朝他笑了笑。
“快去宝宝,妈妈和爸爸有事情要说,你先回去。”
等到岁岁回到房间,徐清旖才转过身看向李安,“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要再联系了。”
可能是被酒精影响到了神经,李安说话有些慢,“你和他,不要再联系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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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说过了,是妈要给他介绍对象。”
“那就让你妈去!”
李安的声音陡然放大,徐清旖愣了愣,过了几秒才苦笑着反问道:“我妈?”
“对,你的母亲。”
李安舔了舔自己的嘴角,过后又补了一句,“难缠的中国妇人。”
“李安!”徐清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仿佛也忍受着巨大的怒火,“那是我的妈妈,你最好尊重一点!”
“她,你的家人,你,你们尊重我了吗?”
李安讥笑着问:“你现在都要把儿子带去给那个男人看,你想过我吗?”
“我?”徐清旖往后退了两步,坐在另一侧的沙发上,“我怎么没想过你?”
“李安,不能回来陪我和儿子吃饭的时候你在哪里?圣诞节你是和谁去看的极光?那天晚上你说要吃牛排,之后又匆匆离开。我问你,你去了哪里?”
徐清旖总以为自己可以为了岁岁忍下一切,她不希望孩子在一个缺失的家庭里长大,此时第无数次感受到了力不从心。
对面的男人听见她说的话神色变了变,但也只是一瞬间。
“我的工作很忙,旖,你能不能理解我?”
徐清旖点点头,不再想继续这个话题,岁岁还没有洗漱,她要去照顾孩子。
“以后我每天都早点回家,你能不去见他了吗?”
“不行。”徐清旖呼出一口气,“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忽然又失去了联系。”
李安忽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左手紧紧按住徐清旖的肩膀,右手掐住她的脖子,他的神色可怖。
“你再说一次?”
徐清旖双手用力地掰着他的手指,她喘不上来气也用不了力,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如此恐怖。
她的耳边传来一阵细微的耳鸣,就在她以为自己这一生竟然会这样荒唐地死去的时候,李安放开了她。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用手轻轻抚着徐清旖的脸,他的眼角有泪,“旖,不要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徐清旖早已听了这句话无数遍,她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眼睛生理性涨红。
如果不是李安及时放开了自己,刚才她也会找机会踹开他。
她死死地盯着李安,想要问他到底要做什么,发出来的声音低哑不堪,“今年过年我会回家,带着孩子。”
李安的脸上有泪痕,他仿佛是真的醉了,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坐在地毯上。
听见徐清旖的话才回过神,“和他吗?”
徐清旖不愿再与他讨论任何有关于沈翌的事,沉默着与他对视。
李安看着看着出声冷笑起来,平生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
“徐清旖,我小瞧你了。”
下一秒,茶几上的花瓶被他使劲一摔,一瞬间四分五裂。
徐清旖早上刚刚换过的、仍然鲜艳欲滴的花朵像是被蹂躏过一般颓败地躺在地上,花瓶碎片炸裂开来,割得她的手臂、小腿上多了几处伤痕。
李安撑着身后的沙发慢慢站起来,他的伤口好像更多一些,脸上甚至都见了血。
岁岁听见客厅里的声音哭得很大声,李安拿过外套换鞋离开,走之前回头看了徐清旖一眼。
徐清旖偏了偏头,任由眼泪掉落下来,她只听见了一声很轻的关门声。
这些话徐清旖都没有讲,她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自我回忆了一遍。
最后定格在那晚她推开卧室门看见哭得满脸泪痕的岁岁身上。
沈翌的左手紧紧捏作拳,想要说话却被打断,她说:“我很好,真的。”
沈翌看见徐清旖的眼里蒙着一层雾气,她神色温柔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岁岁。
像是所有书里描写过的母亲那样,简单又偏执,“婚姻里总是免不了争吵的,如果你以后结婚了,你就知道了。”
沈翌看着她,想说他不会。
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