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雪满头
作品:《半生守望》 徐清旖的婚期定在7月的最后一天。
沈翌在29日的早晨搭乘飞往中国香港的飞机,在30日的中午到达了南城新建的机场。
她和当年一样,一个人举着那块硬纸板和一大束鲜花来迎接他。
沈翌说:“这块纸板还留着呢?”
“当然。”
她把手里的鲜花递给沈翌,“等你什么时候回国了我再扔掉,否则你以后每一次回来,我都带着它去迎接你。”
徐清旖把头发剪到肩膀上一点的位置,沈翌打量着她,想伸手又收了回来。
然后问:“不是要做造型?头发剪了怎么做?”
“不做了呗,这个长度最方便。”
她拢着头发说完就推着沈翌快走。
徐清旖的时间很少,李安的客人不多,但多少还是有几个人。
明天就是婚礼,今晚他们还要一起吃顿饭。
沈爷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这时候应该在外边和别人下象棋。
沈翌去了客厅给万师傅打电话,说自己没有经过黎江市,等到过两天走时再去看他。
万师傅没有不高兴,只是问他这时候回来做什么。
沈翌顿了顿,然后说:“清旖她结婚了。”
“和那个外国男人?”
“嗯。”
沈翌算了算时间,“他们是工作的时候认识的,到现在也有六年多了。”
万师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想起来对方根本看不见,于是问:“什么时候过来?”
“后天吧,婚礼结束我就要走。”
他笑了笑,眼里莫名的有些发酸,“不是很想留在这里。”
“好,你过来,师父带你好好玩两天。”
沈爷爷回来时提着一条鱼和一个很大的袋子,推开门看见沈翌,伸手把鱼递给他。
沈翌拎着鱼去厨房找到水桶,将它放进去之后洗了洗手。
“去哪里了?”他问。
“我猜你快回来了,去市场买点菜给你。”
爷爷笑眯眯地说:“爷爷呀,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沈翌点点头,他已经很多年没吃过沈爷爷做的饭了。
等待的间隙,他想要帮忙打下手,却被沈爷爷拄着拐杖赶了出来。
沈翌无奈,便在家里四处转悠,从进门的横梁开始,到卧室重新漆过的圆柱。
这里的历史已经很久了。
从小时候记忆里的老房子,到现在盖过新瓦、加固了水泥的小屋。
沈翌曾经提过很多次买房的事,沈爷爷却总是说没必要。
他说沈翌年轻,未来不会在南城生活,自己一个老人家在这个房子够住了。
“我马上就八十了,谁知道还活得了几年呢?”爷爷这样说。
沈翌皱了皱眉,否认他的话,“您别乱讲。”
“好好好,不说。”
沈爷爷常年笑着,他是这一片最受小孩子喜欢的人。
以前他是一名教书先生,学识广博,沈翌打小起就听他讲历史,也算是沈翌的启蒙老师。
沈爷爷招呼着说“饭好咯”,沈翌坐在桌子前,发现这些都是自己以前最爱吃的菜。
“尝尝这个。”
这是盐煎土豆。
土豆放入水中焖煮过后去皮捣碎,然后放进锅里用小火煎至两面金黄,最后再撒上盐和葱花。
沈翌拿过筷子接过来咬了一口,眼里酸涩,惊觉爷爷大概是将糖当作盐放了许多。
沉默了一瞬间,点点头,“好吃。”
沈爷爷将他看了又看,慢慢地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沈翌泡的茶。
“小翌啊。”爷爷的头发全白,脸上的皮肤很松弛,但看起来还是精神极好。
沈翌埋着头,吃了一口土豆片,“嗯”了一声。
“我老了。”
他叹了一口气,“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你爸爸走的时候,你只有那么小,现在却长到了这么大。你很聪明,我早就看出来了,和你一起出生的很多孩子还不会吐字的时候,你就已经会说很多词了。”
爷爷靠在椅背上,他看着沈翌。
“你懂事得早,什么事都自己扛,可是我不希望啊。我想要你愿意去讲出来,你和清旖那丫头也是,本来我和你们徐老师都以为你们可以走在一起,可是没想到……”
“爷爷。”沈翌张了张嘴,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她最后竟然嫁了个外国人,这些邻居们都把她说成什么样子了?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听见那些人议论她,我生气啊!”
“那个人,对她很好。”
沈翌起身蹲在沈爷爷的面前,握住他的手,“清旖自己一定也知道别人会在背后议论她,但她既然选择了,就证明李安对她很好。”
“爷爷,她会幸福的。”
“那你呢?”
沈爷爷眼里闪着泪光,他苍老的手轻轻抚上沈翌的脸,他问:“那我的小翌呢?”
这些年他和爷爷相依为命,如今他背井离乡,只留下一个年迈的老人独自在此。
沈翌常常在国外想起来,觉得自己实在对不起他。
“明年我就可以回国,到时候你和我一起住好不好。”沈翌问他。
“我一个人住习惯了,去那边儿没人陪我打牌下棋,你天天上班,那我多无聊啊?”
爷爷摸摸他的头,小时候他的头顶上有两个旋,有人说这孩子以后肯定是个死脑筋,说不定还会闯祸。
但他们才不知道,实际上小翌从小乖得要命。
沈翌不说话,现在说什么都太空,等到明年回到中国,一定会有最好的办法的。
徐清旖的婚礼规模不是很大,冬天他们还要去英国补办一场。
沈翌在这里还遇见了故人。
许安怡原来也是南城本地人,她的母亲和徐老师是旧识。
其实她也是一中毕业的,不过他们不是同一届,所以沈翌不记得她。
婚礼的仪式很简单,新娘入场、新娘父亲将她的手托付给新郎,证婚人问了两个问题,然后交换戒指、互相亲吻。
沈翌坐在最靠窗的位置,等到仪式快结束,他一个人跑到门口拆了盒烟。
烟是他来的时候在门口随便买的,这里没有他习惯的万宝路,他抽了一口觉得这个味道又苦又涩。
于是夹在手指间,等它自己慢慢燃尽。
白色的烟一缕往上飘,沈翌的思绪也跟着飘了很远。
许安怡来同他打招呼,问他怎么在这里。
沈翌穿着短袖和长裤,夹着烟的手指了指新郎和新娘的方向,“新娘的朋友。”
许安怡捂着嘴笑,她说来的当然是新娘的朋友,否则谁会认识洋人。
天气热得出奇,太阳照得沈翌有些睁不开眼,他眯了眯眼睛,顺着许安怡的话问她怎么在这里。
她说了什么他没怎么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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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听,只从中捕捉了几个关键词,因为他听见饭店里有人正在祝徐清旖和李安白头偕老。
白头偕老。
一个很宽泛的词语。
究竟怎样才能算白头?白发要多少根呢?一百根?还是一千根?
“学长?”许安怡叫了他一声。
沈翌回过神,又被手中的烟烫了一下,手指一松,烟蒂落在地上。
“你不用叫我学长,我已经27岁了。”
许安怡笑了笑,没接他的话,“你还出国吗?”
“嗯,明天走。”
沈翌点点头,听见她问:“你当年所说的那个喜欢的人,是徐清旖吗?”
他忽然看向她,想起来那年在车站,许安怡向他告白,那是他第一次承认喜欢徐清旖。
沈翌没回答,“你怎么知道?”
“挺明显的。”
他苦笑着点点头,伸手又从口袋里摸烟。
“你别多想,我现在已经谈恋爱了,只是看见你就想来聊聊。”
许安怡说:“无论怎么样,还是祝你幸福。”
沈翌拢着手点燃一根烟,偏过头吸了一口后被涩出眼泪,夹着烟的那只手放在身后,然后才对她说:“你也是。”
许安怡愣着神往回走,快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人正懒洋洋地靠在墙边,右手垂在身侧,脚边扔着几根烟蒂。
她发现他已经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人了。
她第一次见到沈翌是在图书馆,他趴在桌子上睡觉。
许安怡路过正巧看见他手边的草稿纸上画着一只兔子,那时候她猜测对方是美术专业的。
等到她借完书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时,刚好听见旁边有两个女孩子在议论他,许安怡不爱打听这些事,只当作没听见。
第二次见面是在一次考试,那个“美术专业”的同学给他们监考,这时候听见同学的科普,她才知道原来这个人就是他们专业有名的沈翌。
许安怡考到一半,忽然感觉到自己大概率是到了生理期,于是加快速度写完试题提前交了卷。
交卷时她看见沈翌特意瞟了一眼某道题,那是一道错误的题。
穆老师故意设错了题目,她发现对方看见自己的答案笑了笑,第一反应就是她一定做对了。
一次最简单的随堂测试,许安怡却无比开心。
后来她帮穆老师统计成绩时偷偷打听沈翌。
穆老师形容他是天才,他说:“我从没见过这么有灵气的学生。”
直到自己大四那一年,她才真正和他说上一句话。
那时候的他是生动的,和现在很不一样,谈起数学时神采奕奕,眉眼都闪着光。
而眼前这个人,虽然依旧英俊,却变得颓唐,吸着烟的样子像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人。
在一中时,有一次她在科技楼的后面遇见过沈翌。
那时他一条腿迈在台阶上,身体向前倾,将手中的面包撕成许多小块,慢慢地喂给学校里那只流浪猫。
一边喂,一边还在嘴里自言自语,许安怡经过他身边听见他说的是:“慢点吃,别着急。”
母亲找到她,问她去了哪里找不着人。
许安怡回过神,“出去透了口气。”
母亲拉着她回去敬酒,许安怡又看了一眼沈翌,他正半蹲着用纸巾一根一根捡烟蒂。
那样的人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有些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