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太难得
作品:《半生守望》 黎江自北向南流入我国的南方海域,在黎江市却自西向东横穿市区。
在这里生活的人们总是在饭后围着江边散步,晚风徐徐,吹面而过,惊起了嬉笑的孩童,也惊醒了树下打盹的老人。
徐清旖坐在花坛上,只要一抬眼就看见单膝蹲在她面前的沈翌,他正望着江边霓虹灯下玩跳格子的小孩。
明黄色的晚灯软软地趴在他身上,她忽然想起了五六年前的那个沈翌。
那时候她去上体育课,特意路过了沈翌他们班所在的那半栋楼。
当时他坐在位置上,侧头对着窗外的爬山虎出神,她一直以为是那天下午的阳光太好看,却不曾想连黎江的晚灯都会如此更偏爱他。
“哎。”徐清旖用膝盖轻轻碰了碰他屈下去的右腿,却听见“嘶……”的一声抽气。
“怎么了?”她赶忙将他扶起来坐在身侧,问他。
“前几天摔了一跤。”沈翌摇摇头,“没什么大事,已经结痂了。”
“摔了一跤?你怎么回事啊?”
徐清旖已经顾不上自己发疼的脚踝了,两个人的位置一换,她又单膝蹲在了沈翌的面前,“给我看看。”
沈翌似乎也发现了他们始终一个蹲一个坐的滑稽姿势。
笑了笑将她拉起来后自己也站了起来,“好了,我能怎么给你看?想吃什么?”
他看了一眼手表,然后说:“现在买菜还来得及,走吧,边走边想。”
“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沈翌的语气有些无奈。
直到吃饭的时候,徐清旖还是有点出神。
她觉得自己最近大概是累坏了,又或许是刚才蹲下的时候看见背着光朝她微笑的沈翌,她的大脑似乎有点宕机。
原来不是某天的阳光、晚灯偏爱沈翌,是她的喜欢给他加上了一层色卡。
完美的色卡。
“你走后的几天,李安拼命地赶各种进度。”徐清旖吐槽,“前几天我已经做完自己的工作了,却还是被他在公司楼下遇见,然后抓我上去问各种事。”
沈翌给她做了一碗简单的冒菜,他正一边听他讲话,一边给她选毛肚。
“可是我只是个翻译啊,肖总派了人跟他的。而且我另外还有一个母婴产品的广告要跟,过几天还要交计划书。”
徐清旖说:“我前几天真的忙死了,还飞了几趟上海……”
说完徐清旖忽然噤声,沈翌没发现她的异常,问她:“去上海干什么?出差?”
“嗯……”她点点头,接着不说话了,埋头开始认真吃饭。
“你那个……回家有没有看见我爸我妈啊?”
“不是你让徐老师来接我的吗?”沈翌笑着说:“而且我们买那么多东西呢,他们不来接,我也会送过去的。”
“我怕他没看见。”徐清旖想了想,“他们身体怎么样?还有沈爷爷?”
“都挺好的,爷爷身体一直不错,你知道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前段时间林奶奶回娘家了,爷爷一个人在家里待着,他也没有告诉我。”沈翌说:“他和林奶奶在一起了也挺好的,至少他们能够互相照顾一下。”
“沈爷爷一直只有自己,现在和林奶奶互相照顾也挺好的,你不在的时候,还有人可以陪他说说话。”
徐清旖又问:“那你这次回我们高中的学校了吗?”
“没时间就没去,回了趟大学。”
“那就好,我还怕你回去碰见李主任呢……”
沈翌低头笑了笑,“遇见怎么了,我现在也不会和他吵架了,都走到这一步了。”
“还是会生气啊,当年你明明……就差一点点。”徐清旖气鼓鼓道。
“挺好的。”沈翌说:“如果当初我去了北京,你还会邀请我来黎江吗?”
“不会啊。”徐清旖用纸擦了擦嘴,“北京多好啊,如果你从清华毕业,肯定就有机会留在那里工作的,那可是首都啊。”
“对啊,所以能来黎江挺好的。”沈翌将碗拿进厨房,一边走一边说:“如果不是来这里的话,我怎么会遇见这些人呢?”
他想说万师傅,想说她。
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
沈翌接到面试的通知是在九月下旬。
万师傅高兴极了,捏着他的肩膀夸奖他:“我早就知道你有出息。”
徐清旖陪着他们吃饭,听见沈翌叫他师父,“谢谢您,师父。”
万师傅又给自己斟满一杯白酒,转头对着徐清旖说:“小徐啊,来,我也敬你。”
徐清旖端着杯子站起来,她很少被长辈敬酒,此时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沈翌坐在她旁边撑着脑袋看着她笑。
万师傅说:“你们年轻人出来闯荡不容易,沈翌如果去美国了,你在这里就真的是一个人了。有什么事啊,就来找我,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忙。”
徐清旖点点头,喝完杯中的啤酒,“当初我只顾着叫他过来,实际上很少真正照顾到他,还要谢谢您一直对沈翌的照顾。”
万师傅眯着眼睛笑,招呼徐清旖坐下。
喝了酒后,伸手拍拍坐在他左侧的沈翌的肩膀,眼神在二人之间游离,若有所指,“你哪儿没照顾他啊,你把他叫过来,他就非常高兴了。”
沈翌抿着嘴没说话,徐清旖想万师傅大概是喝醉了。
她忽然想起来沈翌喜欢的女生,当初她之所以提议沈翌来黎江,其实也有自己的私心。
她不希望他继续留在那里。
可是沈翌就是沈翌,他那么优秀,也不会留在黎江市,他注定要远走。
出神间,她看见自己碗里多了一块鱼肉。沈翌已经收回手在和万师傅讨论面试的细节了,徐清旖笑了笑。
或许沈翌已经不喜欢那个人了呢?她恶劣地想。
将万师傅安全送回家后,他们不知不觉又走到了三林路。
三林路是黎江大学后门处的小吃街,徐清旖大学的时候常常来这里吃饭。工作以后他们也来过几次,他们走进一家叫做“什意”的小酒馆,简陋的小舞台上有驻唱歌手正在演奏。
是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徐清旖叫了两杯橙汁,然后靠在背后的抱枕上发呆。
沈翌没说话。
她偷偷看他,这几年他慢慢脱了少年的稚气,愈发精致英俊,鼻梁挺直,下巴坚毅。她早就发现他的瞳色有一点泛黄,此时眼神直直地落在舞台上。
一曲歌毕,主唱的男孩站在话筒前介绍自己的团队,他说他们叫作“临”。剩下的徐清旖没仔细听,只发现对面卡座的女孩一个人低着头喝酒,看向台上的时候眼里好像闪着泪光。
“我有东西要给你。”徐清旖说。
沈翌将视线收回来,落在她身上。
“什么?”
徐清旖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她递给沈翌,“出国礼物。”
沈翌接过来,这是一封全英文的信件,话术他很熟悉,浏览至落款处的时候愣了愣,他问道:“这是……JimLarkin?”
“嗯。”
徐清旖晚饭时喝得不算太多,但她喝酒容易上脸,此时正歪在沙发里,盯着沈翌看。
JimLarkin是林知一偶然认识的一位数学系教授,执教于美国斯坦福大学,是全世界数学领域当之无愧的大牛。
徐清旖听说教授前段时间正在上海后,连续四日每天傍晚飞过去,又在深夜回来。
一开始教授不见她,徐清旖就去他住的地方楼下等。
直到最后一天,上海市夏末台风即将来袭,街上很多店面已经关了门,她被咖啡店店员委婉地劝离,却恰巧碰到了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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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回家的教授和他夫人。
夫人于心不忍,请她上楼躲大雨。
徐清旖手上的资料并不多,一张当初天台上被沈翌扔下的全额奖保送申请单,上面漂漂亮亮地记录着他大大小小的奖项。
还有就是两张照片,是沈翌高二和高三的时候,连续两次参加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获得一等奖,从北京回家以后,父亲非要给他们拍照。
照片里穿着绿白色校服的少年戴着奖牌腼腆地笑,女孩古灵精怪地用两只手对他比出大拇指。
或许是沈翌的履历太过漂亮,又或许是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所打动。
教授的目光在照片上停留了很久,然后才用英文问她:“为什么是你?”
徐清旖捏紧手中夫人端来的一杯姜茶,想要说出口的话在嘴里打了几个转儿。
“他不知情,这是我想给他的惊喜。”
“这些奖项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你知道的,我随手可以写出比这更精彩的经历。”
他的眼睛是清澈的蓝色,徐清旖点点头,“不瞒您说,教授,他现在正在中国的西南,那儿距离这里很遥远。他回家正是去拿这些奖项的证明的,如果您需要,等到时候我可以带着他和证明再来找您。只希望您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我们?”夫人在教授旁边坐下,听见这个词他们对视一眼,然后笑了起来,教授说:“如你所说他会远渡重洋,那你呢?”
“我仍然在中国。”
“不可惜吗?”
“他再一次错失奔赴更好人生的机会,才会让我感到可惜。”
那一年他们还在读高三,徐清旖什么也做不了,而如今他们都已经长大,她终于能够成为他的后背。
教授盯着她仔细看了看,又看向摆在桌上的照片。
那里面的男孩女孩还很年轻,笑起来青春洋溢。
见他不说话,徐清旖接着说:“如果您见到他,您就会知道他很热爱数学。专业的领域我不懂,但他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教授笑了笑,他的夫人捏捏他的手,低头对他说了句什么,徐清旖听见他说:“爱很难得。”
后来徐清旖想了很久,还是没明白教授所说的“爱”到底指的是什么。
她随意地解释了两句,几乎略过了过程的艰辛,只说是认识他,请他帮了个忙。
沈翌的开心溢于言表,他笑着说:“我以前只在书上看见他的论文。”
“那我们需不需要请他吃个饭?”沈翌问。
“他们已经回国了。”徐清旖也笑着看他,沈翌此时开心得像个小孩。
徐清旖喝了一口橙汁,然后忽然道:“你走之前,我们出去旅游一次吧?”
沈翌点点头,把信收好,“好,正好国庆快到了,你想去哪里?还可以给你过生日。”
她的生日就在国庆后的第一天。
“我想去哈尔滨。”徐清旖说:“不过太远了,这个季节也没有雪。”
“想看雪吗?我们可以去爬雪山。”
“雪山?好啊,我没见过雪。”
“我以为你大学会去旅行。”
“没有。”
舞台上只剩下一个人,那位主唱正坐在凳子上用吉他弹着一首温柔的曲子,徐清旖又喝了一口橙汁。
“你坐过飞机吗?”
“没。”
沈翌的眼角有点下垂,他的眼睛是内双,有时候困得不行了看起来才会像是双眼皮。
酒馆的灯光昏暗,他的眼神却很亮,认真地盯着徐清旖,看起来又软又乖。
“我们部门几个人要去拉萨,你和我们一起去吧?”
“你们那个项目到时候肯定会坐会坐飞机,我们去西藏爬雪山,坐飞机过去,这样你人生中第一次坐飞机就是和我一起了。”
“好。”沈翌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