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霜走在前面，慢悠悠的。她跨过门槛，停下脚步。


    沈云渊有些纠结自己要不要跟着进去，要是平时，能进到这间房子里，肯定是他的夙愿，即使用些不平常的手段，他也会想办法进去的。


    但许如霜这样一步步领着，也不阻止，也没邀请，倒让他的心里更加忐忑了。


    这小小的门槛，在他眼里，仿佛成了千山万水。


    是进？还是不进？


    正当他纠结时，许如霜回过身，盯着他，眸中的不耐烦显而易见。


    沈云渊小心翼翼地抬眼，一触即这样可怖的眼神，哆嗦了一下，又低下头去。


    错误已经犯了，也被她发现，是他的不慎……他不求她的原谅，只求她能别因为这个丢下他。


    许如霜见他这样，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以她的修为，要不是因为知道是沈云渊，入侵者已经被一剑斩了，哪还轮得到她跟他在院子里散步这么久？


    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沈云渊又何尝不知道擅闯后被发现的下场，只是在他心里，“被许如霜抛弃”早已经潜移默化地优先于“被斩杀”，作为最严重的后果排在前列。


    “……很晚了。明天还有试炼。”许如霜开口。


    沈云渊本就紧张地狂咽唾沫，此时听到她这句不咸不淡的话，更是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是让他滚的意思吗……她真的不想要他了？


    他知道，就算她是愤怒地将他轰出去也好，或是直接动手给他惩戒，都是他这样的行为，这样的人应得的，至少这样，他在她的心里也是有一定分量的存在。可是她这般冷淡，倒让他从心底开始发寒起来。只有不在意，才会任其无论什么行为，都坐以旁观。


    她不在意他了。


    这个念头像是一盘冷水浇在沈云渊的头上，他不敢想象，明明好不容易才让她多关注他一点，明明一切都在往好处发展，他偏偏做出了这样令她失望的事……


    果然，伪装出来的和平终归不会长久。他本就是这样的人，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般，即使披上人皮偶然偷得了那一点幸福，也难逃被揭穿真面目，在阳光下烧灼而亡的那一日。


    他的喉咙愈发干了。


    沈云渊慢慢地，颤-抖着说出临别的话：“对不起……打扰你了，我这就走。”


    他机械地转过身去，步伐沉重。


    “沈云渊。”许如霜叫住他。


    她已经懒得思考了，反正再怎么样沈云渊也打不过她，现在又在她自己的地盘上，胜算更大，还不如直接按自己的心意来。


    她真的好累，忙了一天，本该是放松的药浴时间，却偏偏被这茬事打扰不能完全放松下来休息。这会她还没说什么，刚到手的伴侣就转身要走了，这怎么行？


    许如霜感觉自己上下眼皮在打架，催促着她赶紧进入睡眠。她知道，明天又是忙碌的一天。


    她有些烦躁：“你要是要走，以后就别来找我了。”


    包容一切的大师姐难得说了一句气话，还是有些不熟练，想了半天也才说出了这样软绵绵无力的话……许如霜有些为自己凶人的技术气恼，平时她不怒自威惯了，遇到这样要开口的场合还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这方面还是得多磨磨。


    但是这话落在沈云渊耳朵里则完全是另一个样子，它仿佛是一道惊雷，要把天都给劈塌了一般。


    这是要彻底断交了？！还能挽回吗？


    他僵住，反应过来后匆匆转过身去，不管不顾地迈入屋内来到她面前。


    正当沈云渊不顾一切地要跪下认错时，许如霜见距离差不多了，顺手扯住了他的衣领，打断他莫名其妙的动作。


    好困。好累。


    这穿的什么玩意黑乎乎的？上面一点花纹也没有，做工也不精致，一点也不衬他。


    许如霜很嫌弃沈云渊的夜行衣。


    然而这衣服做出来本就不是给人看的。


    “脱了。”她命令道。


    沈云渊的头脑风暴被她不明不白的话给打断了，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此情此景，颇有他敢有任何忤逆行为就会被扔出门外再也不见的味道。为了以后还能见许如霜，他还是乖乖照做。


    沈云渊慢吞吞地脱到一半，许如霜的瞌睡虫又发作了，催促着身体的主人赶紧休息。


    “快点，好丑啊。”她催促道。


    听到这句话，沈云渊两眼放大，不可思议地看向她，却见她低垂的眉眼中无波无澜，丝毫没有说错话要安慰他的意思。


    彻底心碎。


    丑？！


    她说他丑了！


    沈云渊深知自己能吸引到她八成原因是因为外貌优势，不然就算他是所谓的新一辈弟子试炼第一，她也不会对他另眼相待……他不是唯一的第一，天衡宗代代无穷尽，这样的第一有很多，而据他所知，他是她喜欢的唯一一个。


    如今，就连这点可怜的优势都被否定了吗……


    “抱歉……我知道自己很过分，但是……”


    许如霜哪有心情听他扯东扯西。


    再不快点都天亮了，哪有时间休息呢？


    为了加快效率，她开始用最原始最简单的办法。


    “三。”她说。


    沈云渊愣了一下，不小心浪费了宝贵的一秒时间。


    “二。”


    沈云渊一惊，立马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东西。


    他快速掐了一把火，把剩下缠在一起的衣服都烧尽了，还细心地没留下灰烬。


    “嗯嗯。”顺眼多了。


    许如霜点点头，伸出一只手。


    虽然耗了不少时间，但是能看到这么精彩的火焰表演还是很值的嘛。


    沈云渊眨眨眼，试探地伸出手，见她没避开，才小心翼翼地完全将手放上去。


    他被她扯进了卧室。


    沈云渊一惊，悄悄地嗅闻这其中的香味。


    这是断头饭吗？那很值了。


    许如霜快速往他身上拍了两个清洁符，然后手一拉，沈云渊被这个动作连带着上半身倾斜下来，许如霜手一松，再趁此机会往他胸口一拍，沈云渊便一脸不可置信地被扔在了她的床上。


    见把他安置好了，许如霜满意一笑。


    她走上去，像卷饭团似的把沈云渊往被子里一卷，见他惊魂未定的样子还安抚性地往被子卷上拍了拍。


    “好了，明天准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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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参加分峰竞赛，我会起的比较早，有些工作要做，你不必跟我一起，可以多休息一会。”


    说完这句话，许如霜终于支撑不住，把另一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铺，再侧过身把一边的被子卷抱住，像是找到一个再合适不过的抱枕似的，呼呼睡去。


    真的睡着了？


    沈云渊本想尝试动一动，奈何许如霜制作被子卷的手艺实在太过良好，他被实实在在地裹在被子里，上面还被她的手和腿禁锢着，竟然还感到有些呼吸不畅。


    沈云渊有些纳闷。


    他会解很多绳结，甚至一些高级的捆仙索也可以解开，但偏偏在今天，被一床普普通通甚至还十分柔软的被子“禁锢”住了。


    要是动作太大，会不会吵醒她……她一定很累了，本来是该休息的时间，还被他打搅了。


    他没想这样的。


    本来应该他看够了就默默离开，或者在她的院子边找个角落睡去，如今却……


    睡上她的床，还被她抱着。


    属于她的味道又一丝一缕地飘进他的鼻腔，他悄悄动了动脖子，将头埋入她的被子中。


    还好没燃灯，不然就连她的被子也能看清他的脸有多红了。


    被子卷很紧，她的手和腿压着他也毫不客气。


    他的心跳如擂鼓，重重地回荡在这狭隘的空间里。他自己最听得清。


    好害怕，他的心跳声会不会吵醒她？


    本以为今夜会是一个不眠之夜，可是伴随着身侧她清浅的呼吸，他的心也慢慢随着宁静下来，不知不觉间，他也随她进入了梦乡。


    会不会和她在梦里见？


    迷迷糊糊中，沈云渊想。


    ……


    许如霜一醒，沈云渊就感受到了。


    许如霜不情不愿地撑起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感觉手撑着时的触感不对，不禁扭头去看。看到旁边的被子卷时反应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昨天是把人卷在被子里睡的。


    这……好吧，她其实不是有意的，可能是觉得这样对于沈云渊来说比较保暖又安全，便下意识对他这么做了。


    昨天真的累到懒得思考了。


    许如霜轻轻拨开被子，去看沈云渊有没有被她吵醒。


    沈云渊察觉到她的动作，本还沉浸在她即将离开的伤感之中，在想起昨夜“多睡会”的叮嘱时又立马闭上眼，假装自己没被吵醒。


    “噗嗤。”


    他的小动作哪里瞒的过许如霜。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帮他把被子卷松开，然后捏了捏他的脸。


    “好啦，我该去忙了。你要是还想休息可以尝试多赖一会，要么就多练练，自便。我们赛场见。”


    当然，他是参赛者，而她属于工作人员。


    多么美好的一个清晨。


    沈云渊当然是选择多在这待一会。


    他挪动身子，躺在昨夜她躺过的地方。


    还有余温……太好了。


    沈云渊将她的被子团在身前，然后拉高，覆在脸上。


    一呼一吸间，全都是她的味道。


    甚至……沈云渊兴奋地意识到，他自己的味道和她的味道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