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隆隆。一片苍茫中，只有捆仙索是唯一的参照物，它将历练小队几人连结在一起。


    许如霜引领着队员穿越秘境入口的过渡区域。好在有师父给的项链，她并没有出现像刚接触秘境时的灵魂撕扯状态。


    身为亲历者，许如霜再明白不过秘境对灵魂的影响会有多强。她早有心理准备，就算这次进入秘境能侥幸找到沈云渊，也不知里面住着的灵魂还是不是她原本认识的那个“他”了。


    不过只要他确实还活着，便有一线希望。许如霜回忆起他魂灯的状态，给自己心理安慰。他们俩能经历修真界与现代世界的穿越，说明灵魂还没有脆弱到一碰即碎的程度。还是先见上面再做判断吧。


    “师姐，你还好吗？”


    几人仿佛穿行于风暴之中。即使有灵力护体，他们的衣裳依旧被狂风吹得乱舞。


    “师姐，这边！”空子舒手持一个精美无比，甚至上面的图样可以称作花哨的瓶子，被护在队伍中间。


    这瓶子是丁家要找寻的仙品法器的“双生”法器，可以起到感应另一个法器的作用。藏宝图给出的范围显得稍微太广，沈云渊的踪迹更是难寻，还不如先依照这“淬火瓶”的指引行进。至少有了两尊仙品法器，他们在秘境中的安全会得到更大保障。


    “快点！快点！就快到了！”淬火瓶中发出了又尖又细的叫喊声，是仙品法器的伴生器灵在说话。


    “催什么催，腿又不长你身上就知道催，你都喊快到了喊了将近一天了。”许如霜毫不客气地回怼道。


    刚开始认识这器灵时，本着对器灵的尊重与好奇，众人说话都还挺讲礼貌的。只是相处几天后大家都装不下去，说话方式直接变味了。


    原因无它，实在是这器灵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先是分享欲过盛将丁家仓库里的其他器灵的坏话都说了一遍，以拉踩它们凸显自己与双生法器“溯寒瓶”的高贵与特别之处，后来连没诞生器灵的法器都没放过，还更瞧不起了，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怪不得丁家人将其交到队伍手里时一副轻松又愉悦的样子，原来是终于将这烫手山芋给请走了啊。


    本来“淬火”的分享欲就旺盛，丁家仓库里的法器又多，这么几天下来，全队人的耳朵都快被这瓶子与其它器灵的爱恨情仇磨起茧了。


    许如霜不禁猜测到，或许他们丁家老祖宗思念“溯寒瓶”只是将“淬火瓶”打发出门的借口，又或者其实根本就是“淬火”闹着要见溯寒瓶闹的丁家人受不了了吧。


    这会淬火瓶被怼了也没有挫败它的气焰，反而理直气壮地说：“我这不是在给你们希望，以加油打气嘛。”


    “有点儿人性吧器灵前辈，哪有一整天都说快到了这么鼓劲的，这分明是画大饼啊，跟起晚了赶早课刚出门就跟师父说自己快到了有什么区别？”叶安和无语道。


    “你也知道我是器灵啊，我才不需要人性呢！赶紧走赶紧走！”


    “前辈你先闭嘴，这里情况不对劲。”许如霜用最客气的语气说出了最不客气的话。


    淬火刚想继续说话，许如霜回身，掐住淬火瓶的瓶颈处，瓶中火光通明，照透了她的手。


    “你要是真这么想见溯寒，就好好配合我们。不然到地方了我们就把你一并和它留在这秘境里……啧啧，不知以后，前辈还能不能过上在丁家养尊处优的日子呢？”


    周围除了雷光时不时映亮层云之外，没有光源，再加上瓶中火光透过许如霜的手变为红色，从下巴往上打光，显得她倍加凶恶。配上雷暴和狂风这样的背景，让人，哦不是，让瓶不得不信她是真能干出所说那些事的狠人。


    于是淬火瓶只能乖乖闭嘴，许如霜重新获得了耳根子清净和说话的权利。


    “大家走慢点。”


    再往前，雷声渐隐，乌云被他们甩在身后，众人的衣摆也不再被吹得乱飘了。前方逐渐出现了光亮，可是除了身后还隐隐约约传来雷声外，这边是诡异的安静。没有雷声，没有风声，是一片混沌的天地。比起刚才，这里反而更不像现实。偶尔只有瓶中火的燃烧声，给他们带来身处此方天地的实感。


    “注意到了吗？前面的光忽明忽暗。”


    许如霜谨慎地先行几步。


    林言问：“是什么？”


    许如霜一时间没有回答。前期的场景让她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并且，关于沈云渊的状况，她也有了更加不好的猜测。


    “是日月。”她答道。


    ……


    “往这走往这走！诶我说，你们都打起精神来啊，这次是真快要到了，就在前面那个山洞里！”


    他们的到来没有为这片飘雪的大地留下痕迹。修者身轻如燕，踏雪而不留痕。这个技术显然为雪地中的行进减轻了很多负担。


    空子舒悄悄同淬火瓶说：“瓶子前辈你就少说两句吧……大家没有精神不是因为赶路累了，而是担心朋友呢。”


    “朋友？”淬火瓶的人性仿佛难得被唤醒了，“哎呀放心吧，刚才不还看了一遍他还活着呢嘛，至于其它事，那也得见到人才知道呀是不是？不要提前担心嘛，学学我，我就不担心那个溯寒。”


    “那是你没有人性才不担心好吧？”叶安和接话道。


    “就是啊，你不是还说，接近人才是器灵修行的最高阶段嘛。”林言也调侃道。


    众人都在暗暗想办法安慰许如霜，或者顺便从对话中安慰他们自己，然而说再多，还是沈云渊还活着这件事才能带给队员们最大的安慰。


    许如霜谎称师父将魂灯的状态通过随身法器显现给她，以此得知沈云渊的生死。实际上因为秘境内时空紊乱，内部难以联系上外界，又不敢轻易挪动魂灯，宗尚武也没办法将沈云渊的状态同步给她。她之所以能知道沈云渊的状态，全凭当时偶然结下的那个主仆契约……本来认为是有些麻烦的东西，没想到这时竟成了大家唯一的慰藉。


    “到了。那就是溯寒瓶？”


    洞穴内的空间相当大。一方寒潭之中，一个造型简约流畅的瓶子躺在冰晶中，瓶肚里散发着幽幽寒光。


    嚯，这溯寒瓶真和淬火是对照组，两瓶从外观上来说便是恰恰相反，性格应该也是。


    许如霜拿起溯寒瓶，见里面没有小精灵突然大叫起来，暗暗放下心。真是被淬火的话唠整怕了，再也经不起第二个爱说话的瓶子折腾。


    “竟然这么轻易就得到了？”空子舒摁住激动的淬火瓶，发出疑问。


    “是啊，我还以为这里有什么镇守的灵兽，会是一场恶战呢。”叶安和也奇怪道。


    “注意警惕。”林言转过身，帮队友望风，以防不测。


    队友的话不无道理，有可能不是此处没有麻烦，而是麻烦尚未到来罢了。


    正当她想放出神识巡视附近，手中的溯寒瓶开口了。


    那竟是一道哀怨无比的声音。


    许如霜好久都没听到有人用这种语气说话了。这话语将她带回了现代世界……那仿佛是在一个加班到凌晨才回家的晚上，她朝迎接她回家的猫和沈云渊说话时，差不多就是这种语气。


    按那个时代的说法，这声音中，早已浸-透了“班味”。


    溯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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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幽-道：“啊……终于有人来接本瓶了。好温暖的人类的手，是出现幻觉了吗？本瓶终于寿元将至了吗？终于不用在这里没日没夜地制造寒气了吗？再见了，这个不美丽的世界……”


    说罢，溯寒瓶像是睡着一般，声音逐渐微弱，连瓶中的寒光都更暗淡了几分。任凭淬火瓶怎么呼唤，溯寒瓶都没有回应。


    “呜呜呜，小寒，你醒醒啊小寒——没有你我怎么活啊！小寒——”


    淬火瓶哭闹着，丢下了所有颜面，仿佛刚才在山洞前说“我就不担心那个溯寒”的瓶不是它一般。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你不是才说不担心它吗？”许如霜制止道，“此地不宜久留。东西到手，我们先走。”


    果然不出意外就是要出意外了。才刚走出洞口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不知谁人的声音。


    “道友！请留步！”


    感觉多停留两步就会遇上天大的麻烦事，所以许如霜头也没回。


    她问身后的队友：“后面人追过来了吗？”


    “师姐，他们在追。”


    “不会要杀人夺宝吧？我们快走！”


    “不对，师姐你慢点，那个人有点眼熟！”


    “诶，是沈……诶哟！”


    许如霜突然停下来，身后的队友没刹住脚，一个个撞到她身上。


    好在她将力都卸了去，没有就地倒下。她站定，扶好队友，看向来人。


    几个人中的一位气喘吁吁地开口道：“道友，这瓶子你们不能带走！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这瓶子是用来镇压那寒潭下的炎魔的！没了它，如何能保证一方百姓安宁……”


    剩下的许如霜都没听，传音示意队友听去了。她正全神贯注地打量沈云渊……或者说疑似“沈云渊”的这位人士。


    而对方也不避不让，从一开始就迎着她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许如霜还顺带用主仆契约感受了一下。好消息是，对面的确实是沈云渊，坏消息是，经过了这么多时日，不知沈云渊对她的心态有没有发生什么转变，或者说，还认不认得他们……


    许如霜暗暗推测着他的实力，要是他不认人，她就把他打昏带走，想不想得起来都是以后的事了。


    “诶，这位道友，别乱看别乱看！”一个看起来年纪尚小的修者挡住了她的目光，可惜因为身高原因，只遮住了沈云渊不到一半。


    这反而把他气坏了。他大声道：“道友，你怎么和土匪一样，一来就抢瓶子不说，还看上我们沈师兄了？


    沈师兄虽然长得好看，但人家修的可是无情道！你这样乱看，沈师兄的贞洁还往哪——唔！熄休，里甘森莫……”


    这位小师弟被旁边的道友捂住了嘴。


    众人的谈话声戛然而止。也不管什么瓶子不瓶子的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云渊身上。


    特别是天衡宗的几位，个个都瞪大了眼。


    无需传音，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一个相同的念头——无情道？那不是天衡宗禁修的几百年没一个毕业还三天两头给魔界送人的那一派吗？！


    就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沈云渊推开师弟，走上前来。


    “不必惊慌。”他淡淡开口，直直盯着许如霜，“这位——应当是我的道侣。”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天衡宗弟子震惊的目光转移到她身上，而对面震惊的目光停留在沈云渊身上，连那位小师弟也不闹了，周围安静得吓人。


    许如霜脸上的表情仿佛凝固住了一般。


    什么时候的事？没通知她啊？


    还有，“应当”又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