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你可以称呼我为‘红罗宾’。”


    他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一丝电子音般的低沉。


    见我久久没有回应，他顿了顿，语气里掺入些许试探性的关切：“介于你现在的情况，我建议你为自己起一个新的称呼……等等，你怎么了？”


    38.


    我似乎又僵住了。


    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耳畔嗡鸣不止。


    韦恩？什么韦恩？


    是我那个朋友天天为之哭得死去活来、笑得像个神经病一样追看的漫画吗？


    是那个在她口中“天杀的”、剧情总是刀里舔糖、糖里藏刀的DC宇宙？


    所以现在……这里是哥谭？


    ……


    完蛋了.jpg


    我的大脑很应景地开始自动循环播放起刷过的各种阿卡姆人才交流中心的精彩集锦，以及黑漆漆的蝙蝠侠经典语录。


    39.


    我的存活率，似乎以一个令人绝望的速度，再次暴跌。


    40.


    “没事……”我哽咽了一下，喉咙发紧，但强大的（自认为）心理素质让我迅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名字么……叫我‘洛斯特’吧。”


    我试图扯出一个轻松的笑，但感觉嘴角沉重得像挂了铅块，“这似乎是对我现状最贴切的称呼了。”


    41.


    “她的心理波动很大。我刚才提到的……‘韦恩’？”


    布鲁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按紧了微型耳机，声音压得极低，确保只有通讯另一端的成员能听见，“启动紧急预案。她极有可能认识‘韦恩’，或者说，认识我们这个身份所代表的意义。”


    42.


    我全然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次心跳加速都正处于严密的监测之下。此刻我还兀自庆幸着，觉得自己将情绪掩饰得天衣无缝。


    每当被抛入陌生环境，我总是会下意识地这样做——把自己缩进一个透明的壳里，模仿着想象中“成年人”该有的冷静和疏离，试图以此隔绝恐慌。


    我会放空大脑，让思维变得模糊而平淡，以为这样就不会被人窥见内在的杂乱无章。


    可我忘了，我才十七岁。


    甚至连法律意义上的成年门槛都还未跨越。


    ……


    好吧，严格来说，还有不到十天就是我的生日了。


    但我总是迫切地希望自己看起来像个大人。


    然而内心深处，我清楚知道，我依旧是个会害怕、会无措的孩子。


    43.


    我在不安。


    这种情绪像藤蔓一样悄然缠绕住心脏，缓慢收紧。


    44.


    迪克像一只羽翼丰满的鸽子，轻巧而无声地落在我身边，柔软的毯子因他的动作微微下陷。


    我只是机械地偏过头，眼球干涩地转了转，视线依旧没有焦点，维持着一种自我保护般的放空状态。


    他看着我，忽然觉得我像一尊被无意遗落在此处的、小小的石膏塑像，脆弱且苍白。


    ……这个联想让他心头莫名一涩。


    他原本准备了许多安抚的说辞，此刻却在那张空茫的表情前卡了壳，最终只干巴巴地挤出一句：“别担心，我们会帮助你。”


    话音刚落，他就在内心恨不得给自己一下——这听起来太官方太无力了。


    “我知道。”女孩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平静。


    她动了动，仿佛刚从漫长的石化中苏醒，动作缓慢而略带僵硬。一只手从厚厚的毛毯下伸了出来，悬在半空：“你好，我是洛斯特。”


    “夜翼。”迪克立刻回握，那只手冰凉得让他微微蹙眉。


    45.


    我从发呆的状态中挣扎出来，眼睛因长时间睁着而干涩发痛，蝙蝠洞内过于明亮的冷白光让我忍不住闭上了眼。


    老天，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还得依赖眼镜。


    我瞥了一眼身边悄然落座的人，又飞快地移开视线。


    哇哦，男菩萨！


    内心瞬间被这三个字刷屏。


    即便我画过无数人体写生，自认对美好的肉//体拥有相当的艺术鉴赏力，也实在遭不住如此直观、如此具有冲击力的……


    咳咳，打住。


    我简单介绍了自己，并根据对方报出的名号，努力与记忆中朋友喋喋不休过的那些角色对上号。


    原来他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翘屁男模”？


    prprpr


    ……朋友，你总结得过于精辟了。


    我在心中默默为她精准的概括能力点了个赞。


    46.


    “你认识我吗？”


    夜翼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那张被面具覆盖的脸似乎也转向我，流露出面具都难以完全遮掩的古怪神色。


    47.


    诶？


    问我吗？


    48.


    “我不知道，”我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诚恳而无辜，“大概……只是隐约听过一些关于你们的故事？”


    我斟酌着用词，同时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试图增加说服力，“……但也只记得一些模糊的特征了，更具体的细节早就想不起来，而且……”


    我适时地流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困扰和无奈，“而且感觉记忆还在不断地消失哦。”


    49.


    蝙蝠洞内原本低沉的讨论声像是被猛地掐断了信号，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红罗宾几乎是立刻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我们最好立刻再为你做一次全面的检查！”


    ？？


    我的表情瞬间失控，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补药啊我好不容易才检查完这么多项目！！！


    50.


    “她看上去灵魂要从嘴里冒出来了。”


    杰森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甚至还伸出手指，像戳不倒翁一样轻轻戳了戳我的额头。


    “别这样，杰森。”迪克立刻制止了他的动作，转而轻轻用手背探了探我的额头试体温。嗯，一切正常。


    “我还好。”我连忙举起手表示自己没事，只是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


    主要是心累。


    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命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心累。


    51.


    “检查结束了。”


    红罗宾将厚厚一沓打印出来的检测报告递给我。我敢打赌，这叠纸的厚度绝对超过了我的美术史课本。


    我麻木地翻了几页，满眼密密麻麻的英文术语和曲线图瞬间把我拍死在求知的海岸上——还是脸朝下的那种。


    学不会，英语这东西我是真的学不会。


    我抬起脸，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绝望和生无可恋的表情。


    红罗宾看了我一眼，恍然地轻咳了一声：“抱歉，我忘了你可能看不懂这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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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回那叠令人望而生畏的报告，语气放缓了些，“我简单说明一下，你目前的状况很稳定，但没有异常不代表可以掉以轻心。务必注意观察，有任何不适或奇怪的感觉，立刻告诉我们。这是为了你的安全，好吗？”


    我乖乖点头。


    52.


    “这里是为您准备的房间，有任何需求，请随时告知我。”


    阿尔弗雷德——韦恩宅那位永远举止得体、带着英伦绅士风度的老管家——为我安排好了一切。


    我抿了抿嘴，对上年长者温和的目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谢谢你，阿弗。”


    我似乎总是很难拒绝长辈的好意，尤其是当对方看起来像我爷爷一样慈祥的时候。


    “为您准备了一些换洗衣物，在这样的天气里，保暖至关重要。午餐已经准备妥当，请您换好衣物后下楼用餐。”


    说完，阿尔弗雷德微微欠身，体贴地离开了房间。


    起初，我并未完全理解他前半句话的深意，直到我的目光无意间瞥向了窗外——


    白茫茫的一片，覆盖了目之所及的一切。


    下雪了。


    我愣住了。


    在我的世界里，雪是近乎奢侈的存在，往往只在临近新年时才会吝啬地飘落少许，其他时候，更多的是冰冷刺骨的雨，或者砸得人生疼的冰雹。


    我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换下了那身不合时宜的薄睡衣，套上阿弗准备的衣物。衣服很新，柔软而温暖，带着一股阳光晒过后的、好闻的清香。


    窗外的雪景像一块巨大的磁石，牢牢吸走了我全部的心神。以至于下楼时，我几乎像个梦游者，一脚踏空，差点直接滚下楼梯。


    53.


    “但愿这不是什么特殊的欢迎仪式。”


    “TT。”


    餐桌旁的杰森看着我跌跌撞撞地扑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整张脸几乎都贴在了冰凉的玻璃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达米安发出了一声标志性的咂嘴声。


    “……她没事吧？”迪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54.


    “我没事……”


    我揉着微微发红的额头，讪讪地坐到指定的座位上，后知后觉的羞赧感慢慢爬上脸颊。


    被雪冲昏的头脑逐渐降温，理智回笼。


    我恨不得当场哀嚎一声，然后直接倒地长睡不醒，或者化为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被风吹走，以逃避这令人脚趾抠地的尴尬场面。


    “我只是……看到雪太激动了。”我小声地向众人解释，试图挽回一点形象。


    55.


    “显然，你从未见过雪。”餐桌上最年轻的男孩——达米安，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达米安。”迪克的语气里带上了些许不赞同的提醒意味。


    我虚弱地解释道：“不，我只是……之前被关了将近半年，很久没看到外面的景色了。”


    56.


    我为自己的过度激动感到尴尬，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解释。


    等等，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我看着餐桌上骤然变化的氛围和集中在我身上的、那种难以形容的复杂目光，心里咯噔一下。


    那目光里掺杂着惊愕、探究，还有一丝……怜悯？


    就像在看一只不小心闯入危险丛林、却对此一无所知的懵懂小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