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躺平县令的日常

作品:《堂兄卷上天,我睡觉成状元

    车马劳顿十数日,当苏辰终于抵达南阳府清河县时,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眼窝深陷,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不是累的,是没睡好。


    马车太晃了。


    前来迎接的县丞、主簿、典史等一众属官,看着新科状元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心中都暗自嘀咕。


    莫非这位状元公,是因不满外放,忧思成疾?


    只有苏辰自己知道,他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找一张床,一张不会晃的床,然后睡他个天昏地暗。


    县衙门口,简单的欢迎仪式过后,众人簇拥着苏辰进入县衙大堂。


    年过半百、须发微白的王县丞正准备慷慨陈词,汇报县中各项事务,展望一下未来。


    苏辰却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打断了他。


    “王县丞。”


    “下官在。”


    王县丞躬身应道,心中充满了对这位传奇状元的期待。


    “本官……一路风尘,身子乏了。”


    苏辰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随时会断气。


    “县中诸事,你比我熟。从今日起,所有公文,都先交由你处理。”


    王县丞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这是何等的信任!状元公这是要放权于我,让我一展所长啊!


    他正要激动地表一番忠心。


    苏辰的下一句话,就飘了过来。


    “你处理不了的……”


    他顿了顿,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大哈欠,眼角都挤出了泪花。


    “……等我睡醒再说。”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石化当场的众人,径直在一名衙役的引领下,朝着后宅走去。


    他上任第一件事,巡视的不是大堂,不是卷宗库,更不是大牢。


    而是后宅的床榻。


    嗯,梨花木的床架,够结实。


    嗯,棉絮的被褥,够松软。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一头栽了上去,三息之内,便传出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


    王县丞是个勤勤恳懇的老官吏。


    在清河县干了二十年,从一个小小的主簿,一步一个脚印,熬到了从八品的县丞。


    他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对于新来的状元县令,他起初是抱着十二万分的期待。


    京城里的传闻,他听了不下十个版本,每一个版本都把这位苏大人描绘得神乎其神。


    “金殿酣睡,梦中对答惊圣上。”


    “‘以民为本’四字,振聋发聩!”


    王县丞觉得,清河县的百姓,终于盼来了一位能为民做主的好官。


    然而,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第一天,苏大人在睡觉。


    第二天,苏大人还在睡觉。


    第三天,王县丞抱着一堆紧急的公文,终于忍不住了。


    眼看就要春耕,可今年开春以来,滴雨未下,几条主要的灌溉河流都快见了底。


    田里的土硬得跟石头一样。


    更要命的是,县里农户们用的犁,大多还是那种笨重的老式木犁,人畜都费力,一天下来也翻不了几分地。


    百姓愁眉不展,他这个县丞更是心急如焚。


    他来到后宅院门外,恭敬地求见。


    前来开门的侍从一脸为难。


    “王大人,实在不巧,我家大人正在午睡。”


    王县丞忍了。


    第四天,他再去。


    “王大人,真对不住,我家大人正在补回笼觉。”


    王县丞又忍了。


    第五天,他天不亮就守在门口,总该能见到了吧。


    “王大人……我家大人……昨夜观星,正在梦周公……”


    王县丞的耐心,终于被消磨殆尽。


    他看着手中那份关于春耕缺水、农具老旧的陈情书,只觉得字字泣血。


    再这么睡下去,清河县今年就要颗粒无收了!


    他不能再等了!


    这位状元公,就算是被陛下宠信,也不能如此尸位素餐,罔顾民生!


    王县丞心一横,把心头那点对上官的敬畏全都抛到了脑后。


    他直接推开拦路的侍从,大步流星地闯进了后宅!


    穿过月亮门,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棵枝繁叶茂的梨树。


    以及,梨树下那张悠哉悠哉的摇椅。


    还有,摇椅上那个睡得正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晶莹,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的年轻人。


    王县丞的血压,“蹭”地一下就冲到了头顶。


    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气炸了。


    悲愤!


    无尽的悲愤!


    我清河县百年清誉,难道就要毁于一个……睡不醒的状元郎之手?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摇椅前,看着苏辰那张安详的睡脸,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


    “大……人……”


    苏辰只是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继续睡。


    王县丞再也忍不住了。


    他将所有的愤怒、失望、焦急,都汇聚成了一声悲愤的呐喊。


    “大人!春耕缺水,农具老旧,百姓生计无着,您就一点不着急吗!”


    这一声,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吼得梨树上的叶子都簌簌发抖。


    熟睡中的苏辰,眉头猛地皱了起来。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噪音,从深度的梦境中强行拽了出来。


    梦里,他正被一个叫“墨子”的老头追着,非要让他背什么机关术的图纸,背不出来就要用机关鸟啄他。


    此刻,梦境与现实交织,外界那句“缺水”、“农具”的嘶吼,精准地触发了系统。


    王县丞见他只是皱眉,并未醒来,心中的失望达到了顶点。


    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草拟弹劾这位“懒散状元”的奏折了。


    就在这时。


    他听到那个睡着的人,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起来。


    “吵……”


    “水……水车……”


    “高处……用龙骨……引水上坡……”


    “犁……太笨了……”


    “改……改曲辕……省力……”


    “犁铧……加铁刃……”


    这几个断断续续的词,就像一道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王县丞的天灵盖上!


    他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水车?


    龙骨水车?引水上坡?


    曲辕犁?犁铧加铁刃?


    这些词,他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可不知为何,这几个简单的词组合在一起,却仿佛在他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幅清晰无比的画卷!


    一种可以翻转叶片,将低处河水层层带到高处田埂的巨大轮车!


    一种改变了犁辕形状,装上了锋利铁器,能让耕牛更省力、翻土更深的全新农具!


    王县丞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他猛地想起了京城传来的那个,被他一度认为是无稽之谈的传说。


    梦中得圣授!


    难道……难道是真的?


    这位苏大人,不是在睡觉,他是在……在梦中,为清河县的困局,寻找解决之道?!


    一股巨大的震撼与狂喜,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所有的愤怒与怨气。


    取而代之的,是无与伦比的激动与敬畏。


    他看着那个还在嘟囔着“别啄了……我背……我背还不行吗”的年轻人,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是懒惰!


    那是高人风范!


    是看透了凡俗俗务,直抵问题核心的通天智慧!


    王县丞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眼眶,他激动得浑身发抖,险些就要当场跪下。


    他猛地回过神来,对着身后闻声赶来的侍从,用一种近乎嘶吼的,带着颤音的急切声音命令道。


    “快!快取笔墨纸砚来!”


    “一个字都不许漏!把大人说的每一个字,都给老夫记下来!”


    “这是……这是上天赐予我清河县的……神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