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丞相的试探

作品:《堂兄卷上天,我睡觉成状元

    苏辰从皇宫回到周家宅院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他将那枚冰冷的玄铁令牌塞进枕头底下,感觉自己躺的不是柔软的枕头,而是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


    北境粮仓。


    钦差横死。


    身世之谜。


    这一个个词,就像一只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了他想要安稳睡觉的喉咙。


    烦。


    太烦了。


    第二天,新科状元苏辰,第一次踏入了翰林院的大门。


    翰林院里古树参天,绿荫匝地,除了偶尔响起的翻书声和几声慵懒的鸟鸣,便再无杂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书卷混合着草木清香的味道,安静得让人……昏昏欲睡。


    苏辰眼睛一亮。


    好地方!


    他领了自己的位子,一个靠窗的书案,阳光正好,不冷不热。


    同僚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想看看这位“金殿酣睡”的传奇状元,究竟有何三头六臂。


    然后他们就看见,苏辰客气地和众人打了个招呼,从书架上抽了一本厚厚的《大夏地理志》,翻了不到两页。


    他的脑袋,就开始一点一点。


    最后,“啪”的一声,整个人脸朝下,结结实实地趴在了书上,发出了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


    整个翰林院,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一众编修、侍读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


    这位……还真是……不拘一格啊。


    自此,苏辰“懒散状元”的名声,算是彻底在官场小圈子里坐实了。


    ……


    丞相府。


    当朝丞相王景,年过六旬,须发皆白,正闭目养神。


    他身前,一名身穿四品官服的中年官员,正躬身汇报着什么。


    此人正是王景最得意的门生,如今官拜吏部侍郎的张承。


    “老师,学生已经打探清楚了。”


    张承的声音压得很低。


    “昨夜子时,确实有宫里的青布马车,将那苏辰接入了宫中,在静心斋待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出来。”


    王景的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缝隙里透出的光,锐利如刀。


    “静心斋……”


    他慢慢咀嚼着这三个字。


    “陛下,这是坐不住了啊。”


    他沉吟片刻,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你去会会他。”


    “是,老师。学生这就去安排。”


    张承领命,正要退下。


    “不。”


    王景却叫住了他,淡淡道。


    “不要安排,要去‘偶遇’。”


    张承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老师的意思。


    “学生明白。”


    ……


    下午,苏辰正睡得天昏地暗,口水都快把《大夏地理志》给浸透了,就被人轻轻推醒了。


    “苏修撰,苏修撰?”


    苏辰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看到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在下吏部张承,今日来翰林院查阅些故旧档案,不想竟能在此巧遇苏状元,幸会幸会。”


    张承的态度亲切得像是遇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


    苏辰脑子还是一团浆糊,只觉得这人笑得跟只狐狸似的。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含糊道。


    “哦,张大人好。”


    张承看着他那副没睡醒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色的轻蔑,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和煦。


    “苏状元大才,那篇策论至今仍在京中传颂。我府中藏了几本前朝孤本,正有些经义上的困惑,不知可否有幸,请苏状元去前面的‘静心茶楼’一叙,为下官解惑一二?”


    鸿门宴来了。


    苏辰心里叹了口气,刚睡饱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但他知道,躲不掉。


    “好……好吧。”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跟着张承走出了翰林院。


    静心茶楼,天字号雅间。


    香茗,果品,一样不少。


    张承屏退了下人,亲自为苏辰斟了一杯茶,言语间极尽拉拢之意。


    “苏状元,不瞒你说,家师王丞相,平生最爱惜的便是人才。他老人家看了你的文章,赞不绝口,说你是国之栋梁,未来的宰辅之才啊!”


    苏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哦。”


    张承笑容一滞,继续说道:“如今朝中新政在即,太子殿下与几位皇子,都求贤若渴。苏状元出身寒门,无根无萍,若想在京中立足,可得寻一棵能遮风避雨的大树才行啊。”


    苏辰喝了口茶。


    “嗯。”


    张承感觉自己的拳头,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有力无处使。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抛出更尖锐的问题。


    “不知苏状元,对陛下欲推行的‘清丈田亩’一策,有何高见?”


    苏辰放下茶杯,认真地看着他。


    张承精神一振,以为对方终于要开口了。


    只听苏辰慢悠悠地问道。


    “张大人,你们京城的桂花糕,哪家做得最地道?我听说福满楼的不错,但又有人说,他家的太甜了。”


    “……”


    张承的脸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他强忍着掀桌子的冲动,将话题又拉了回来。


    “苏状元真会说笑。这国事为重,国事为重啊。”


    他决定不再兜圈子,图穷匕见。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苏辰,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压迫感。


    “苏状元,陛下如此器重于你,昨夜又深夜密召。不知……你对未来的仕途,究竟有何规划?”


    “家师说了,只要你点个头,这翰林院,不过是你暂歇的踏板。不出三年,六部九卿,任君挑选!”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站队邀请了。


    整个雅间的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面对这足以让任何一个寒门士子都疯狂的价码,面对这个足以决定生死的终极问题。


    苏辰的反应是……


    他脑袋一歪,靠在了背后舒适的太师椅上。


    眼皮缓缓地,缓缓地合上了。


    紧接着,一阵轻微的,带着节奏感的鼾声,在安静的雅间里,响了起来。


    他竟然……又睡着了。


    张承准备好的一整套威逼利诱的说辞,还有那无数用来瓦解对方心理防线的机锋话术,此刻全都死死地堵在了他的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看着对面那个睡得正香,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晶莹口水的年轻人。


    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在台上演了半天独角戏的小丑,而台下唯一的观众,却早早地就睡着了。


    羞辱!


    这是极致的羞辱!


    他从未见过如此“无懈可击”的对手。


    你根本无法叫醒一个,装睡……不,是真的睡着了的人!


    “好……好!好一个南阳苏辰!”


    张承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猛地站起身,愤然拂袖而去。


    雅间的门被重重地带上。


    不知过了多久,茶楼外的喧嚣声渐渐远去。


    靠在椅子上的苏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神里,哪里还有半分睡意,只有一片洞穿世事的清明与凝重。


    麻烦。


    他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茶水苦涩,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对付千年的狐狸,最好的办法,就是当一只睡着的猪。”


    他轻声自语。


    他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


    但也意味着,他已经正式进入了那条盘踞在朝堂之上的恶龙的视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