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当咸鱼怎么就这么难

作品:《堂兄卷上天,我睡觉成状元

    那一声“火速传给苏案首大人”,喊得是声嘶力竭,破了音。


    刚刚因周维安离去而爆发出欢呼声的苏家村,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辆远去的华丽马车,齐刷刷地转到了这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衙役身上。


    县尊大人的急信?


    还是火速传达?


    刚才县令大人不是才派人敲锣打鼓地把辰哥儿送回来吗?这才过了多久,又来一封急信?


    这是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了?


    村长苏大强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迎了上去。


    “这位官爷,您辛苦,辛苦了!快,喝口水!”


    那衙役摆了摆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是真的一路狂奔而来。


    他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眼睛却在人群里焦急地搜寻。


    “苏……苏案首呢?信,信必须亲手交给他!”


    邹氏一听,腰杆子又挺直了三分,她刚想扯着嗓子喊“我们家辰儿累了正在休息”,就听“吱呀”一声。


    那扇刚刚关上没多久的房门,又被不耐烦地推开了。


    苏辰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他头发更乱了,眼神里充满了被人从美梦边缘强行拽回现实的暴躁和杀气。


    他发誓,他刚才已经快要睡着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


    现在,全没了。


    他的目光,像两把冰刀,直接钉在了那个衙役身上。


    “我就是。”


    他的声音,冷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那衙役被他这眼神一看,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把要说的话给忘了。


    他只觉得眼前这个少年,明明穿着一身粗布衣,身上却散发着一种比县令大人还要可怕的威压。


    这……这就是案首大人的气场吗?


    果然是文曲星下凡,凡人不可直视啊!


    衙役不敢怠慢,也顾不上喘匀气了,连忙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火漆封好的信封,双手恭恭敬敬地举过头顶。


    “苏案首大人!这是县尊大人给您的亲笔信!大人嘱咐,务必,务必请您亲启!”


    苏辰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把将信抓了过来。


    他现在只想知道,到底是什么破事,值得把他吵醒两次。


    撕开火漆,抽出信纸。


    信是用的上好宣纸,字迹苍劲有力,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官样文章气息。


    苏辰皱着眉,一目十行地扫了下去。


    院子里,所有村民都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究竟。


    李先生更是紧张地捋着自己的山羊胡,心里猜测着各种可能。


    难道是朝廷又有新的嘉奖下来了?


    还是说,县尊大人发现了苏案首乃是治世之奇才,要破格提拔?


    只有王氏,看着儿子那越来越黑的脸色,心里莫名地感到一阵不安。


    信的内容,并不长。


    但苏辰感觉,自己像是看了一本天书。


    信的开头,是县令刘文远极尽华丽辞藻的吹捧。


    什么“惊才绝艳,百年未有之奇才”,什么“文光射斗,笔落惊风雨”,什么“清河县有君,实乃阖县之幸,万民之福”。


    看得苏辰直犯恶心。


    他直接跳过了这些废话,看向了正题。


    刘文远在信中说,为了不让苏辰这样的明珠蒙尘,他经过“深思熟虑”,决定聘请苏辰为清河县学的“名誉讲席”。


    这个职位,没有俸禄,也不用点卯坐班。


    只是希望苏案首能偶尔“屈尊”,去县学里走动走动,给那些学子们“指点一二”,也方便他刘文远自己,随时可以登门“请益问道”。


    苏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说得好听。


    这不就是想把我拴在县城,给你当免费的智囊吗?


    他继续往下看。


    信的后半段,图穷匕见。


    刘文远话锋一转,说起了一件“关乎我清河县阖县颜面”的大事。


    他说,再过一个月,便是南阳府三年一度的“南阳文会”。


    届时,整个南阳府下辖七县的所有青年才俊,都会齐聚府城。


    南阳知府大人,将会亲自主持这场盛会,于会上择优取士,拔擢英才。


    能在文会上拔得头筹者,不仅能名动南阳,更能直接获得知府大人的青睐,前途不可限量。


    刘文远在信中痛心疾首地写道,往届文会,他们清河县总是排名末尾,被其他县的才子们耻笑为“文风不盛之地”,让他这个县令,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


    “然,今时不同往日!”


    “今我清河有苏案首在!”


    信的结尾,刘文远的语气变得无比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哀求。


    他恳请苏辰,能够看在清河县数十万百姓的份上,看在他这个县令的面子上,代表清河县,出战此次南阳文会!


    “若案首能为我清河夺得一二名次,文远必将扫榻相迎,执弟子之礼!”


    “此不独文远一人之幸,实乃清河全县之荣耀也!”


    信,到这里就结束了。


    苏辰拿着那张轻飘飘的信纸,却感觉有千斤重。


    他的手,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激动。


    是气的。


    院子里,李先生见他看完了信,再也按捺不住,凑了上来,激动地问:


    “案首大人,县尊大人可是有什么天大的好事?”


    苏辰没说话。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院子里一张张充满期待和好奇的脸。


    他看到了村长苏大强那紧张又骄傲的神情。


    他看到了邹氏那副“我大侄子又要给我们老苏家长脸了”的得意嘴脸。


    他看到了王氏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一千两银票。


    那是他刚刚到手的,准备用来实现“躺平大业”的启动资金。


    可现在,这封信,就像一张催命符。


    一张将他从“咸鱼”这条康庄大道上,硬生生拽向“奋斗逼”那条不归路的催命符。


    名誉讲席?


    南阳文会?


    为县争光?


    去你娘的争光!


    老子只想睡觉!


    一个清晰而绝望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疯狂地呐喊。


    当个咸鱼怎么就这么难?


    我只想在新手村躺平,为什么总有人想把我的角色拖到下一个地图去?


    他看着手里的信,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


    撕了它!


    就说没收到!


    或者干脆回信,就写三个字:我不去!


    他苏辰,连周家家主的面子都敢不给,难道还怕一个区区县令?


    就在他即将把这个念头付诸行动的时候。


    “辰哥儿!”


    邹氏那嘹亮的大嗓门,带着无比的激动和骄傲,响彻了整个院子。


    “是不是县太爷又要赏你了?是要把你请到县里当大官吗?”


    “我就知道!我们家辰儿,绝不是池中物!”李先生激动得老脸通红,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南阳府!那可是南阳府啊!案首大人若是能在府城扬名,那我们苏家村,可就真的要出一条真龙了!”


    “为县争光!这是多大的荣耀啊!”村长苏大强也反应了过来,他激动地一拍手,“辰哥儿,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好事啊!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村民们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去府城!那可是大地方!”


    “要是辰哥儿真能在府城拿了名次,咱们清河县的人,以后出门腰杆都硬了!”


    “到时候,谁还敢说咱们是穷山恶水!”


    一句句滚烫的话,像一座座大山,压在了苏辰的身上。


    他看到,自己的娘亲王氏,正用一种无比期盼,又带着一丝担忧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眼神,和当初在村口,求他去考童生时,一模一样。


    苏辰的心,沉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又没得选了。


    他可以不在乎县令,不在乎村长,不在乎所有村民。


    但他没法不在乎王氏。


    他长长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口气里,充满了认命,充满了无奈,充满了对这个操蛋世界的深深怨念。


    他抬起头,看着那个还眼巴巴等着回信的衙役,用一种生无可恋的语气,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回去告诉刘县令。”


    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