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坐船，秦迦南也从那些运丁、船夫口中了解了一些水上规矩。


    若有贵客登门，主人家杀猪宰羊，猪肉炖汤。


    假若贵客吃了肉，那意味着收下了这份示好。


    若还喝了酒，就说明愿意与主人相交。


    尤其是主人家敬酒三次。


    更说明要向来人讨个求助。


    而胡大力好巧不巧。


    便是敬酒三次。


    秦迦南原本不想受的。


    可她实在好奇这伙水匪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加之还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也就没有拒绝。


    “其、其实我们......”


    胡大力本想从头说起。


    却被柳行打断。


    “大当家，还是我来说吧！”


    胡大力黝黑的脸上闪过尴尬。


    “那、那你说。”


    东山岛上的岛民除了胡大力和麻子是退役的水兵。


    大部分都是附近城池的失地农民和一些不堪忍受重税的渔民。


    还有诸如柳行这般走投无路的人。


    原本他们只是想寻一片安乐之地过活。


    不曾想胡大力把人拉起来之后。


    附近雷公岛上的水匪就时常过来骚扰。


    抢人抢财，穷凶极恶。


    若非胡大力和麻子几个有功夫在身。


    岛民们早就被贻害殆尽。


    即便如此。


    雷公岛的水匪未打算就此放过他们。


    柳行上岛之后，建议胡大力和他们谈判。


    可雷公岛的水匪狮子大开口。


    每半年都要他们缴纳一千两的保护费。


    哪怕岛民们拼命在码头拉客走船。


    都不可能赚这么多。


    故此每年的八月十五和临近年关。


    三当家就带人出去来一出请客上岛。


    客人上岛之后，好吃好喝的招待一回。


    作为交易，客人们要交出一些财物作为回报。


    柳行沉声。


    “不管洪公子信或者不信，我来岛上五年了，我们东山岛从没害过人命。”


    徐宁天轻笑。


    “当劫匪当得这么清新脱俗，你们也是个人才！”


    胡大力和柳行脸上写满了尴尬。


    “是，我们是劫匪，但我们不是恶徒。”


    徐宁天揶揄。


    “这话倒是不假，临走是不是还送人家一包小鱼干？”


    有个孩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


    “是呀，我娘晾的鱼干全让胡叔和柳叔送出去了，我都没得吃呢！”


    徐宁天：“......”


    秦迦南亦是相当无语。


    她瞥了眼肤色蜡黄的柳行。


    “这出强买强卖的主意你出的？”


    柳行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大哥他们不想杀人，又没法给雷公岛交代，我也怕有朝一日官府会追究，就想了这么一出。”


    秦迦南颔首。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和其他穷凶极恶的人相比。


    此举不但可以缓解雷公岛的压迫。


    被劫财的船客们也没法计较。


    一来，这附近水匪众多。


    只是劫财，朝廷压根不会派人来管。


    二来，东山岛远离陆地，水路难行。


    哪怕是朝廷有人想要一举端掉。


    也没什么油水。


    不值得。


    胡大力结结巴巴开口。


    “我、我知道，我们、我们不是洪公子的对、对手，今天得、得不到什么。但、但我们岛上还有很多、很多人都、都被困、困在雷公岛。求、求洪公子帮.....帮一帮我们！”


    柳行解释。


    “雷公岛管辖着我们这附近六岛，每年在缴纳保护费之前，他们都会掳走我们的人，若我们交不上保护费，那些人就会杀人，这些年已经岛上已经死了好几个了。”


    他看了眼胡大力。


    “今年被抓上雷公岛有三家岛民。大哥看出洪公子你们是有本事在身的，所以就想着可不可以请你们帮忙把人救出来。”


    秦迦南尚未开口，徐宁天就回了一句。


    “所以你们这是劫财不成，想要我们给你们当打手？”


    柳行赶忙解释。


    “不不不，公子误会了，只要你们能把人救出来，我们东山岛定会重礼相赠。”


    徐宁天说话不客气。


    “一锅肉都是好东西，你们能有什么重礼？”


    柳行语塞。


    胡大力开口。


    “只、只要洪、洪公子看得上，可以拿走岛上任、任何东西。”


    秦迦南看了眼柳行。


    “大当家，让二当家跟我在岛上转转可以吗？”


    胡大力以为她是答应了，喜上眉梢。


    “当、当然可以！”


    “我也要去！”


    徐宁天挥舞着一个大棒骨就要追上去。


    却被秦迦南一个眼神制止。


    说是让柳行带着。


    出了院子之后，秦迦南就走在前面四处乱逛。


    途经了不少岛民的家。


    如柳行所说。


    这些岛民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看了足足有七八家。


    没一家的岛民衣服是干干净净没有补丁的。


    这些人脸上沟壑纵横。


    双手关节粗大粗糙。


    看的出来，都是做惯了粗活的人。


    两盏茶后，秦迦南回头看向柳行。


    “从东山岛到官粮走的水路多远。”


    柳行一愣。


    虽有疑惑，但没有隐瞒。


    “约莫有半个多时辰。”


    秦迦南颔首，继续问：“雷公岛的势力范围都有哪些？”


    “从淮州到应城。”


    “那从应城到扬州可还有诸如雷公岛这样的水匪？”


    柳行摇摇头。


    “原本是有的，可三年前扬州的漕运衙门来了一个狠人，已经将那一段的水匪都剿完了。此外，这一段远不如从扬州到京口油水足，水匪更愿意在那边扎堆。”


    秦迦南皱眉。


    “所以商船从淮城到扬州，最大的风险就是雷公岛？”


    柳行颔首。


    “雷公岛的大当家张士杰已经在此盘踞十几年，商船和民船经过都要看他脸色。旁的也就罢了，他对粮船尤为在意，有时候寻常粮商的船经过要被抽足足两成。”


    许是看出她对粮道感兴趣。


    柳朝行说了很多。


    秦迦南不由好奇。


    “所以当年你们柳家兵强马壮，为何没有拔掉这颗钉子，纵容他们至今？”


    柳行霍然抬头看了过来。


    一脸警惕。


    似是没料到自己的身份会被当场戳破。


    秦迦南轻笑。


    “我虽然没见过柳山，但你和柳絮长得很像，你应该是柳家人吧？”


    柳行愣住。


    秦迦南又道：“或许我可以叫她另一个名字，柳朝颜。”


    柳行神情格外激动。


    “你怎会认识我小妹？你到底是谁？”


    “或许你已经听过我的名字，秦迦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