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昂突然闯入，让这个屋子里的气氛诡异的尴尬。


    燕惊鸿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


    黑得能滴出墨来。


    他缓缓地直起身，眼中迸发出骇人冰冷杀气。


    林子昂被他看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方天画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得他自己的脚生疼。


    “燕……燕大人……您……您怎么也在这里？”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那副天神下凡的气势，瞬间就萎了。


    燕惊鸿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林子昂被看得是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就往陆夭夭身后躲。


    陆夭夭心中警铃大作。


    【完了完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连忙从燕惊鸿那强大的气场中挣脱出来，与他拉开了三尺的安全距离。


    “表哥，你怎么来了？”


    她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转移话题。


    “我……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害怕嘛，特意来给你站岗的！”


    林子昂理直气壮地说道，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燕惊鸿看着眼前碍眼的林子昂，他捏紧了腰间刀柄，骨节泛白，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他闭了闭眼，将那句滚到嘴边的“滚出去”硬生生咽了回去。


    “时辰不早了。”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明日一早，城门口集合。”


    “谁若是敢迟到……”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中的警告，已经说明了一切。


    说完，他便再也不看那两个一脸心虚的人一眼，转身，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我很不爽，后果很严重”的萧瑟。


    陆夭夭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只觉得一阵头疼。


    她转过头，死死地瞪着那个还在状况外的林子昂。


    “林、子、昂！”


    ……


    第二天，清晨。


    京城，南门。


    一队由上百名靖灵卫精锐组成的队伍，早已在此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燕惊鸿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骑在一匹神骏的黑马之上，面若冰霜，周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他身后的靖灵卫们，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都知道，自家大人今天的心情，非常不好。


    林子昂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蔫头耷脑地骑在一匹小母马上，时不时地还打个哆嗦。


    他昨晚，被陆夭夭罚抄了三大页纸，天快亮了才睡下。


    秦岚则是一身干练的紫色劲装，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英姿飒爽，神采飞扬。


    她看到林子昂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只是冷哼一声，撇过了头。


    陆夭夭的马车，缓缓驶来。


    她今日，依旧是一身素雅，只是脸上却多了一方洁白的纱巾，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


    “县主，您这是？”


    燕惊鸿的眉头，微微蹙起。


    陆夭夭隔着纱巾，发出了几声虚弱的咳嗽。


    “回禀大人。”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病中的沙哑。


    “小女子昨夜，不慎受了风寒，身子有些不适。”


    “为了不将病气过了各位将士，还是……遮掩一下比较好。”


    她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


    燕惊鸿看着她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哪里还不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没有戳穿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出发。”


    一声令下，庞大的队伍，便浩浩荡荡地，朝着那漫漫的南下之路，行去。


    南下的路，远比想象中要枯燥和辛苦。


    陆夭夭也确实说到做到，一路上，都安安分分地待在马车里，除了必要的吃喝拉撒，几乎是足不出车。


    她每日里，不是看书，就是睡觉，将一个病弱县主形象，扮演得惟妙惟肖。


    没有了她这个“行走的意外制造机”，这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


    只是，队伍里的气氛，却变得有些微妙。


    尤其是燕惊鸿和陆夭夭之间，更是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相敬如“冰”的氛围。


    两人除了每日例行的请安和汇报，几乎是零交流。


    林子昂夹在中间，只觉得度日如年，浑身不自在。


    这日傍晚，队伍抵达了淮河边上的一处官家驿站。


    众人刚在驿站里安顿下来，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一阵嚣张跋扈的喧哗声，便从驿站外传了进来。


    “都给老子滚开！没看到盐运司的大人们在此办案吗？！”


    只见一队穿着盐运司官服的官差，簇拥着一个脑满肠肥，油头粉面的中年官员，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们一进门，便将驿站里最好的几间上房，全都给占了。


    还把正在吃饭的几个普通商旅，给粗暴地赶了出去。


    那副架势，比土匪还要嚣张。


    驿丞早已吓得腿软，点头哈腰地在一旁伺候着。


    秦岚看到这副景象，当即就火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就要上前理论。


    “岂有此理！一群朝廷的蠹虫，竟敢如此嚣张！”


    “坐下。”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


    是燕惊鸿。


    他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喝着茶，仿佛没有看到眼前这出闹剧。


    秦岚的眉头，紧紧地蹙了起来。


    “燕大人！他们……”


    “这里是淮安地界，是盐运司的地盘。”


    燕惊鸿淡淡地说道。


    “我们此行，是为赈灾，不宜节外生枝。”


    秦岚虽然心有不甘，但她也知道，燕惊鸿说得有道理。


    强龙不压地头蛇。


    她只能恨恨地坐下，将手中的筷子，捏得“咯咯”作响。


    而就在这时，那个脑满肠肥的盐运司主事，似乎是注意到了他们这一桌。


    当他看到秦岚那英姿飒爽的模样时，眼睛瞬间就亮了，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猥琐的笑容。


    他端着一杯酒，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哟，这位小娘子，长得可真是俊俏。”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那只肥硕的咸猪手，就要去摸秦岚的脸。


    “陪大爷我喝一杯如何啊？”


    那只肥硕的咸猪手，在即将触碰到秦岚那光洁的脸颊的前一刹那。


    被一声充满了愤怒的暴喝，给硬生生地止住了。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