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焰再起，天地为之色变。


    在那不祥的烈焰之中，血肉重塑，骨刃新生，她那双纯金色的眼瞳深处，缓缓裂开一道暗红的竖痕。


    她立于阵心，缓缓站直了身体。狂风卷起她残破的衣袍，猎猎作响。在那一刻，她俯瞰着阵外仓皇的众人，犹如一尊真正的降世魔神。


    幸存的修者们目眦尽裂，脸上写满了无法置信的惊惧。


    “怎会如此……连能封镇三界凶灵的七星镇魔阵，竟也困不住她？！”


    “此阵可锁金丹化神、可压妖王魔将，她不过一介异种，怎可能——”


    话音未尽，黑色的火焰已如海啸般横扫而至。护山法阵的光幕应声而碎，天地仿佛一张被烈焰点燃的薄纸，寸寸崩塌。


    “既然你们都说我是魔……”


    她低声呢喃，唇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那不如就让你们好好看看，真正的魔——究竟是何模样。”


    话音落下的瞬间，七座镇魔法塔同时炸裂！


    她的身形化作一道贯穿天穹的黑色流光，黑焰成潮，踏着修者们的鲜血与哀嚎，悍然杀入六大门派的阵列之中。所到之处，山崩地裂，日月无光。


    ……


    最终，万籁俱寂。


    鳞九身披血色，悬立于空。


    血水顺着她的指尖蜿蜒滴落，夜风吹动她墨色的发丝。


    这片尸山血海构成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血泊之中，一缕黑色的怨气缓缓升起，凝聚、扭曲，最终幻化成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影。


    ——只是那张脸上，神色阴诡，笑意癫狂。


    它的声线低沉，仿若毒蛇吐信：


    “你做到了。你将他们尽数诛灭，以六门菁英之气血为祭，开启了天命。”


    “来吧……与我合一。你我联手，便是这世间唯一的魔主，永恒不灭。”


    鳞九不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那张“自己”的脸，许久，才忽然开口：


    “唔……你等一下。”


    她偏了偏头，眼神中带着几分认真思索，上下打量着对方：


    “我就想确认一下，现在这幻境试炼……是不是算我完成了？”


    “心魔”怔住了：“……你说什么？”


    鳞九叹了口气，开始像个尽职尽责的玩家，给卡了bug的NPC耐心解释：


    “你看，堕魔我堕了，人我也杀光了，献祭也完成了。基本上，你这个剧本要求我走的流程，我都走完了。所以……是不是该结算奖励，放我出去了？”


    心魔的瞳孔骤然紧缩，周身的黑焰剧烈翻涌，声音里是压不住的震怒与惊疑：


    “你……你早就知道这是幻境?!怎可能……你怎么可能还保有自己的意识！”


    鳞九再次努力解释：“你这个幻境虽然做得不错，沉浸感很强，但设计上还是有漏洞的。”


    “我试过拒绝堕魔，失败了。试过跟六大门派自辩清白，失败了。试过以死殉道，证明自己不是魔，还是失败了。”


    “我把所有BadEnding结局都打出来之后，就想通了。既然这破游戏只有一条‘堕魔’的通关路线，那我照着攻略走就是了。现在看来，你就是最终Boss，我选对了。”


    心魔咬牙切齿，声音嘶哑如锯裂木石，状若疯狂：


    “不！你是在享受！你沉溺于这杀戮的快感，享受这立于力量之巅的滋味！你享受着将他们碾为蝼蚁的过程！你会与我合一，你会心甘情愿地留下来……你舍不得走的！”


    “那老头送来过无数伪善的懦夫……唯独你！你的灵魂深处，本就是■■■■■■！”


    本就是后面的仿佛是被系统消音掉一般，不过鳞九也没有余力去在意，现在她只想快点脱出这个幻境。


    只需要最后撑过这段嘴炮环节！


    “是啊，我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碾压弱者，毁灭一切，这些事我做了，也确实很痛快。”


    “可我也很清楚，”她抬起眼，那双金色的眼瞳清冷至极，“这不过是一场设定好的梦。”


    “既入幻境，此地便由你做主。你要这世上多一个魔，那我来当，也没什么所谓。”


    “反正，我没什么可失去的。”


    “梦做完了，也就罢了。”


    她语调极轻，却字字坚定，仿佛一把利剑，斩碎了心魔所有的蛊惑。


    心魔沉默了，瞳中的焰光疯狂摇曳，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这样都不行？看来还需要最后一击。


    鳞九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让我猜猜，你不敢让我死，对不对？”


    “怕我一死，你这幻境就撑不住了，会一起崩塌？”


    “那么……我现在自杀，算不算是另一种‘通关方式’？”


    她不等心魔回应，身形一动，已然落回焦土之上，从残骸间拾起一柄断裂的黑刃。


    心魔发出了惊恐的嘶吼：“不可！你若身陨，献祭便无法完成，此方世界也将彻底崩坏——！”


    “你不能——”


    鳞九置若罔聞。


    她将那半截断刃抵于胸前，目光平静，面无悲喜。


    “再会。”


    那一刹，世间万物，仿佛都按下了暂停。


    黑刃入骨，鲜血飞溅如蝶。


    随之——幻境的天空寸寸龟裂，大地轰然下陷，万象归于寂灭。


    她的身形在崩塌的世界中缓缓碎裂，化作亿万光点，如一场盛大的星雨，坠入无尽的虚空。


    ——整座幻境，在她亲手终结自己的那一刻，彻底塌陷。


    ??幻境试炼完成。


    ??获得被动技能：【噬心】


    【噬心】：心如止水，万魔难侵。


    精神免疫：对【威压】、【恐惧】、【幻术】、【精神操控】类技能拥有绝对豁免权。


    心识固守：神识受到冲击时，将自动稳固心神，免疫【走火入魔】、【夺舍】等负面状态。


    心魔反噬：当敌方精神力低于自身时，有50%几率将其精神攻击反弹，使其陷入混乱或恐惧。


    幻境崩塌的瞬间，那片血色世界化作亿万流光，归于虚无。


    竹林中，刘瑾瑜与无名仙人的神识被一股崩塌的力量猛地推了出来，各自退后半步，才稳住身形。


    几乎在同一时间，鳞九的身影也重新显现。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一软，便直直地向前倒去。


    刘瑾瑜一步上前，稳稳地将她接入怀中。


    “咳……”无名仙人抚着胸口，从神识被强行弹出的冲击中缓过神来，脸上犹带着未褪的惊骇，“老夫，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破局之人。”


    他看向刘瑾瑜怀中那个气息微弱的少女，目光复杂无比：“以身殉道，斩破心魔……好大的魄力。可幻境中那场滔天杀劫，那尊降世魔神般的姿态，却又真实得不似作伪。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刘瑾瑜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落在了怀中的鳞九身上。他探了探她的脉息，确认她只是心神消耗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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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并无大碍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看着刘瑾瑜那专注到近乎偏执的眼神，仙人捻须一笑，不再追问。


    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一句悠悠然的话语在林间回荡。


    “痴儿，痴儿……你好自为之吧。”


    仙人离去，只留二人。


    他低头看着她。


    目光落在她眉间因噩梦而未散的冷汗，与那毫无血色的苍白嘴唇上。


    良久，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触碰到她肌肤前的一寸，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最终，他的指腹还是轻轻地、珍重地掠过她的鬓角，为她拭去汗水。


    那动作极轻、极缓，像是在触碰一件失而复得，却又随时可能再次碎裂的珍宝。


    眼前的身影，与记忆深处那无数次轮回中的身影，渐渐重合。


    她的嬉笑怒骂，她的贪吃狡黠，她的喜怒哀乐……


    以及她每一次的倒下。


    ——那穿心而过、染红了白衣的剑。


    ——那自万丈悬崖坠落，化作蝶影的决绝。


    ——那在通天法阵中，魂飞魄散前最后的回眸。


    一次又一次，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他面前死去。


    一次又一次，他被无尽的悔恨与无力感吞噬，而后重归原点。


    记忆的洪流退去，只剩下怀中这个温热的、尚在呼吸的身体。他收紧了手臂，仿佛要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果然啊……不管重来多少次，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夜风穿过竹林，带来一丝凉意，他眼底的温柔却渐渐被一种偏执所取代。


    “但这一次，”他闭上眼，像在对她低语，“我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夜色沉沉，风过竹林，檐下灯火轻晃。


    ***


    鳞九是在一阵温暖的、带着淡淡檀香的气息中醒来的。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并非身处荒郊野岭，而是躺在一间雅致厢房的软榻上，身上还盖着一床柔软的锦被。昨夜幻境中的血腥与决绝，仿佛一场遥远而怪诞的梦。


    她坐起身，只觉浑身酸痛，精神上更是疲惫不堪，神魂都被掏空了。


    刘瑾瑜……已经不在了。


    “姑娘醒了？”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随即，早点和清水被送了进来，“阁主吩咐，您醒后若身体无碍，便可前往东郊古亭，继续昨日的试炼。”


    鳞九：“……”


    好家伙，连个喘息的机会都不给，这是什么魔鬼训练营？


    她一边在心里腹诽，一边认命地用完了早膳。


    清晨，竹林轻雾未散。


    雨后的空气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石阶上的青苔愈发显得湿滑。


    鳞九再次踏入那座古亭时，无名仙人正背手倚在栏边，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他听到脚步声，缓缓回过头，眼神如鹰隼般锐利，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遍。


    半晌，他才用一种不轻不重的语气开口：“不过一条血脉驳杂的低阶蛇妖，竟能从老夫的‘问心’幻境里活着杀出来……倒也算有几分本事。”


    鳞九面上神色从容，甚至还游刃有余地挑了挑眉，嘴角一扬：“呵呵，仙人谬赞，不过如此。”


    实则心里早已慌得一批：妈耶！第一关就快直接把我送走了，听说后面还有两关？真是要了蛇命啊……我这次不会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