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巴斯滕是被米兰邀请回来观赛的，正巧他最近无事，所以便欣然答应了俱乐部的邀约。


    单从阵型上看，国米的4-3-3防守稳固，而米兰的3-4-3看似中场占优，实则左右翼卫需要承担拉开宽度的任务，在中场区域的掌控力有限。因此，米兰真正能倚仗的中场只有博班和阿尔贝蒂尼两人，形势并不乐观。


    比赛开始后，双方都充满斗志。但范巴斯滕很快便发现，国米的整体节奏明显更快。与他们迅速的传球相比，刚刚伤愈复出的阿尔贝蒂尼和博班在中场的处理就显得有些“缓慢”了。


    好在国米虽踢得激情四射，却缺乏耐心与思考。他们的球员更多是依靠身体和本能在米兰的阵型中横冲直撞。这样的进攻虽偶有威胁，但实际效果有限。加上罗纳尔多近期状态低迷，几次不错的机会也没能把握住。


    范巴斯滕无奈地摇了摇头，可是如果继续这样拼身体、拼本能，伤病更多的米兰势必会陷入不利。马尔蒂尼本场比赛戴着保护面罩，虽说鼻子的伤势不影响跑动，但在争顶头球时，他的动作难免会受到限制；而阿尔贝蒂尼的拉伤虽然已经痊愈，但他会下意识避免做出较大的动作。这无关个人意志，只是人类避免再次受伤的本能。


    场边，米兰主帅扎切罗尼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阿尔贝蒂尼的状态并未超出他的预料，但米兰德比终究不同于其他比赛——他不可能在这样的场合派上皮尔洛。先不说身形单薄的皮尔洛能否扛住国米球员的冲击，单就他目前攻强守弱、在中后场的防守贡献有限的特点，就足以被米兰极端球迷的口水淹没。


    这和对阵罗马不同。今天的德比，不仅要赢，还不能丢太多球。


    比赛进行到第20分钟，双方虽然依旧踢得激情满满，但谁也没能取得进球。不过国米今天的“偏直觉型”踢法反而让扎切罗尼看到了机会。只见米兰主帅将双手拢在嘴边，朝场上高声喊道：“乔瓦尼！回撤！踢你想踢的那种足球！！”


    本场担任右边锋的乔瓦尼听到扎切罗尼的喊声，认真地点了点头。


    替补席上的皮尔洛也听见了主教练的喊声。在安布罗西尼惊讶的目光中，他像变魔术一般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个战术本。


    扎切罗尼这话说得可真委婉，皮尔洛心想，乔瓦尼想踢的足球是什么样的？


    ——当然是用脑子踢的。


    VIP看台上，范巴斯滕的视线紧紧跟随着那道突然从锋线回撤、甚至内收到中路的红黑14号身影，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米拉尼回撤组织，说实话，如今看到他在赛场上自由游走、变换角色，我甚至已经不会感到意外了。”米兰电视台解说员笑着说道，“自上赛季后半段起，他就逐渐展现出衔接球队攻防的作用。尤其在面对尤文的联赛和对阵拉齐奥的杯赛中，他屡次通过灵活的跑位在中前场为米兰梳理进攻、引导传递。”


    但是这次，乔瓦尼的跑动显然不限于中前场。


    范巴斯滕皱起眉头，米兰14号球员的位置感很好，他能敏锐地捕捉到空间，适时回撤承担中场任务；在组织进攻时，他甚至会撤退至博班与阿尔贝蒂尼身后传球，而那里实际上已经是后腰位置了。


    “马尔科，当球队打不开局面的时候，你要把球交给位置更靠后的队友来传递，因为他们的视野更加开阔。”


    过往回忆如潮水般涌进范巴斯滕的脑海，他还记得17岁的自己在听到约翰·克鲁伊夫这句话时的反应：


    “你是说，让我把球往回传？”


    那时的克鲁伊夫只是笑了笑：“如果你不愿意向后传，那你自己退回后场也行。”


    范巴斯滕明白他的意思，却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是你，约翰。我只是前锋，我不会在进攻时退回己方半场。”


    第27分钟，乔瓦尼在中场带球，如今他的脚下技术已经比上赛季有了较大进步。当时他在中路至多两脚出球，否则就会失去球权。但现在，他已能多控一步、多带一段，而这短短的变化，足以改变米兰的进攻节奏。


    “米拉尼被西蒙尼撞倒！但球已经传到了阿尔贝蒂尼脚下！”


    就在迭戈·西蒙尼转身回望的瞬间，乔瓦尼单手撑地迅速起身，一脚蹬地，又抢到了他的身前！


    “米拉尼绕过西蒙尼！”


    而阿尔贝蒂尼脚下的皮球也回到乔瓦尼脚下！


    “这竟然是一次撞墙配合？！米拉尼绕过西蒙尼继续向前！”


    “可恶！”西蒙尼直接放铲，却见对方连人带球腾空而起，随即在空中摆腿，将球扫向禁区——


    “米拉尼传球！比埃尔霍夫！比埃尔霍夫直接打门！！”


    但皮球划过一道直线被国米门将帕柳卡稳稳抱在怀里。


    乔瓦尼落地后毫不犹豫地直接向米兰半场跑去，而帕柳卡已经大力掷出皮球！


    “罗纳尔多在追球！米拉尼与科科紧追其后！！马尔蒂尼上前封堵！”


    巴西人几乎刚刚碰到皮球，就被身边的三名米兰球员团团围住，其中体格更为强壮的马尔蒂尼与科科直接上抢，而乔瓦尼则在更外侧堵住了罗纳尔多的传球路线！


    “皮球被踢出边线！这就是米兰青训培养出的三名球员啊！”


    范巴斯滕有些怔愣地看着场上的米兰14号球员，他仿佛又听到克鲁伊夫的声音——


    “马尔科，你要防守！你不能只在前场散步！！”


    他还记得21岁的自己当众被克鲁伊夫训斥后的恼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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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不解：“约翰，我不是后卫！”


    面对自己曾经的偶像、队友、老师，他只是冷冷地再次重申：“约翰，我不是你，也不想成为第二个你。”


    可等到情绪平复之后，范巴斯滕才意识到，自己当时更想说的其实是：这世上，永远只有一个约翰·克鲁伊夫。


    第34分钟，乔瓦尼接到科斯塔库塔的传球，沿边路飞速下底。国米看台上的内拉祖里们顿时爆发出巨大嘘声，并齐声高喊着一个词——“Icaro！Icaro！”。


    伊卡洛斯。范巴斯滕的脑海中闪过这个词语。


    飞翔，太阳，坠落……这显然不是内拉祖里为米兰14号献上的赞美。


    此时，国米左后卫塔里博·韦斯特迅速向乔瓦尼紧逼。他清楚米兰14号擅长在边路运用“克鲁伊夫转身”后起脚传中，因此打定主意：无论对方如何晃动，绝不轻易吃他内切的假动作。


    “米拉尼内切！韦斯特竟然一动不动？！”解说员诧异地喊道。


    国米中卫加兰特见状立刻上前封堵，但乔瓦尼已抢先一步，将球轻盈挑起，传向禁区中央的比埃尔霍夫——


    “又是比埃尔霍夫！头球！！”


    本场状态神勇的帕柳卡立刻侧身飞扑，皮球砸在手套上弹回禁区，萨内蒂迅速上前一脚将球向禁区外踢去——


    皮球划过一道中高弧线正要飞出禁区——


    下一秒，飞速追球而去的乔瓦尼背向国米球门纵身跃起，圣西罗球场的空气瞬间凝固——


    只见身穿红黑球衣的年轻人在空中躺倒身体，随后右腿向后上方猛地摆动，右脚脚背干净利落地抽中皮球——


    “倒——挂——金——钩！！！”解说员双手抱头高声疾呼！


    帕柳卡甚至没来得及撑地起身，皮球已如冷箭一般刺进国米球门！


    “——GOOOOAL！！！！米拉尼！！乔瓦尼·米拉尼的倒挂金钩！！！！这是他在米兰德比中打进的第一粒进球！”


    蓝黑看台上的“Icaro”嘘声戛然而止，红黑看台上的情绪却被完全引爆，罗森内里们兴奋地挥舞着围巾和旗帜，每个人都成了火焰的一簇，他们齐声高呼着同一个词：


    “Icaro！Icaro！Icaro！”


    这呼喊像海浪般一波接着一波，却承载着截然相反的重量——在内拉祖里的声浪中，它是冰冷的诅咒，是等待年轻人蜡翼融化的讥笑；而在罗森内里的咆哮中，它却象征着年轻人以凡人之躯为米兰刺破云层的勇气与激情。


    范巴斯滕不禁起身望向场内。


    只见乔瓦尼张开双臂，像是挣脱了命运所有的缰绳般冲向角旗区。那一瞬间，他不是在奔跑——


    他在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