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总统的嘴角，慢慢地，勾起了一个极度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他看着眼前这个还沉浸在英雄梦里的蠢货，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赞许或怜悯，只剩下想将他活活撕碎的，纯粹而森然的杀意。


    然而，他不是街头的暴徒，他是自由国的最高统帅。


    他可以愤怒，可以憎恨，但绝不能死在这里。


    “撤离。”


    两个字，从约翰总统的齿缝间挤出，声音低沉得仿佛地底的岩石在摩擦。


    没有咆哮，没有惊慌，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鹰钩鼻上将浑身一激灵，从那头怪物带来的恐惧和对蠢货士兵的愤怒中瞬间清醒。


    “是！保护总统，启动方舟预案！快！”


    他对着通讯器疯狂嘶吼，特勤人员立刻组成人墙，将约翰护在中央，朝着紧急通道狂奔而去。


    整个基地都在剧烈地颤抖，头顶的管线接二连三地爆裂，滚烫的蒸汽喷涌而出，伴随着士兵们濒死的惨叫，谱写出一曲末日的交响。


    混乱的人流中，他们经过了那个叫汉克的英雄。


    汉克正被一名医疗兵包扎着断臂，脸上依旧挂着那种邀功请赏的、愚蠢的亢奋。


    他看到了被簇拥着撤离的总统，挣扎着想要起身敬礼。


    约翰总统的脚步，为此停顿了半秒。


    他转过头，那双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隔着混乱的人群，与汉克的视线精准地对上了。


    没有嘉奖，没有慰问，甚至没有愤怒。


    那是一种看待死物的眼神，冰冷、空洞，仿佛在审视一件即将被摆上祭坛，用来平息神明怒火的祭品。


    汉克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但他那被肾上腺素烧坏的大脑，立刻为这道目光找到了一个最完美的解释。


    总统先生……他在记住我！


    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他依然停下来看着我。


    他一定是被我的英勇和果决深深打动了。


    他会记住我的名字，汉克。


    战后的功勋章上，一定有我的一席之地。


    一股巨大的狂喜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他甚至激动地挺直了腰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真正的英雄。


    他甚至都想象到自己以后会如何被人尊敬。


    约翰总统收回了目光，再也没有看他第二眼。


    运输机的舱门前，气流已经开始呼啸。


    “快！总统先生！”


    约翰被一把推上机舱，在他踏上舷梯的最后一刻，他回头望了一眼。


    透过逐渐合拢的舱门缝隙，他看到那名断臂士兵汉克，正被一股汹涌而来的爆炸气浪，连同周围的一切，瞬间吞噬。


    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轰！”


    舱门重重闭合，隔绝了外界的地狱。


    运输机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强烈的推背感将所有人死死按在座位上。


    飞机挣脱了崩塌的停机坪，朝着地心世界那永恒的、昏暗的天穹冲去。


    会议室里的将星们，此刻都像被抽走了骨头，瘫在座位上大口喘息，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


    “我们……我们安全了……”鹰钩鼻上将喃喃自语。


    约翰总统却一言不发，他解开安全带，走到舷窗边，向下俯瞰。


    然后，他看到了。


    从四面八方，从黑暗的地底深渊，从幽深的矿道裂缝，无数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影，正如同归巢的蜂群，不，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朝着一个方向疯狂汇聚。


    那个方向，正是他们刚刚逃离的基地的所在。


    那头B级的隐翅蝶，就像一位慷慨的臣民，用基地的能源核心发出了讯号，向它的同族宣告开饭。


    约翰总统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他一手缔造的、自由国在地心世界最引以为傲的桥头堡，此刻，成了一场饕餮盛宴的自助餐台。


    而那个敲响了开饭钟的蠢货，连当一道开胃菜的资格都没有，就被掀翻的桌布给压死了。


    ……


    另一边。


    灼热，是这里唯一的主题。


    空气被扭曲，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下了一口烙铁。


    暗红色的光芒，将这片广阔的地下空间映照得如同魔神的炼炉。


    一条宽阔的岩浆之河，在这里缓缓流淌，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散发着浓烈的硫磺气息。


    秦渊那庞大而优雅的银色龙躯，盘踞在一块稍稍冷却的黑曜石岩上，金色的竖瞳中倒映着眼前这片赤红的世界。


    他身后的两个小跟班，此刻正上演着冰火两重天。


    “嗷呜！”


    那头幼小的犼，一见到这片岩浆，就像是回了家的孩子，发出一声欢快至极的咆哮。


    它那小小的身躯毫不畏惧地冲到岩浆河边，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头，舔舐了一口缓缓流淌的岩浆。


    “滋啦——”


    一股青烟冒起，幼犼却舒服地眯起了眼睛，浑身的毛发都舒展开来。


    它那之前因为能量消耗而有些萎靡的精神，肉眼可见地振奋起来。


    果然如此。


    秦渊心中了然。


    之前那头成年的巨兽犼，就是靠着吞噬地脉岩浆来获取能量。


    这里，恐怕就是这小家伙真正的家园。


    他不由得想起了苏筱的发现。


    那面古老的壁画上，龙族与犼并肩作战。


    这两个种族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渊源？


    “叽叽！”


    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秦渊的思绪。


    他偏过头，只见那株树丛兽正抱着一只脚，原地疯狂打转。


    它那一身草木纤维的身体，在这种环境下简直是活受罪，刚才一不留神，一滴飞溅的岩浆正好烫在了它的根须上。


    看着那头在岩浆里泡澡都嫌不够热的幼犼，再看看自己，树丛兽只觉得整个兽生都充满了委屈。


    这里太热了，它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它绿豆般的小眼睛骨碌一转，盯上了秦渊那高大的身体。


    那上面覆盖的银色鳞片，看起来就比这滚烫的地面要舒服得多。


    打定主意，它迈开小短腿，吭哧吭哧地就想往秦渊的尾巴上爬。


    刚爬上去没两步，一股巨力传来。


    秦渊巨大的龙爪，像拎起一根杂草般，精准地捏住了它的后颈，随手就把它拽了下来，扔回了地上。


    别来烦我。


    巨龙的眼神清晰地传达出这个意思。


    树丛兽啪叽一下摔在地上，整个兽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