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他匆匆忙忙赶回相府的那一刻，还是觉得天都塌了。


    天塌了啊！


    整个相府像是蝗虫过境一般，入目之处几乎只剩光秃秃的墙面、地面。


    原本府上低调奢华的装饰、文玩、字画、古籍、珍宝，全都像是长了翅膀一般，不翼而飞。


    光是看见这样的场景，林相就觉得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喘不上气来。


    他辛辛苦苦在官场沉浮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攒下的这些家财，居然被柳轻衣轻飘飘的挥霍了，他……


    “老爷！您总算回来了！”吴雅荨千盼万盼，终于盼到他回府，猛地一下冲他扑来，沉声哭诉：“您要是再不回来，咱的相府就要变成一片废墟了！”


    “这个孽女她纠集了一群乞儿，不顾肃儿与原儿的阻拦，在我们相府打劫抢掠，妾身命人阻拦，她还威胁妾身……”


    林相额头突突直跳。


    柳轻衣怎么能这么惹是生非？


    他不过是半日没在府上，就给他生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她人在何处？”林相板着一张脸，看起来颇为威严。


    “爹爹是在唤我吗？”早就听到他的声音的柳轻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嬉皮笑脸地冲他招了招手。


    林相被她气得火冒三丈：“孽女！你自己看看你做的好事！”


    她做的好事呀？


    柳轻衣眨了眨眼，状似无辜地环顾四周。


    也没什么，不过就是让孩子们抢了相府的一点物件，让相府看起来贫寒了一点。


    不过相府这些东西，不都是下面的那些臣子为了讨好林相搜刮的民脂民膏吗？


    “爹爹说的什么话？我不过是拿府上的东西送给我的朋友们当做礼物。”柳轻衣说得一脸平静。


    可林相却平静不了一点。


    他额头青筋暴起，指着她的鼻子就开始责骂：“拿府上的东西当礼物？府上的东西都要被你毁完了！”


    “这不还给爹爹留了不少吗？”柳轻衣指了指地上残存的玉器碎片和摔得四分五裂的瓷瓶。


    林相被气到语塞，哆哆嗦嗦地指着她：“孽女！你、你、你……”


    话都说不利索！


    柳轻衣无奈地摇摇头，双臂张开，站得直挺挺的。


    “爹爹既然觉得我做得不对，那爹爹干脆打死我好了。”


    “反正就算爹爹不打我，过两日我也要死了。”


    轻飘飘的两句话，将林相所有的怒气尽数堵了回去。


    林相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想起了皇帝的交代：“丞相，未来三日，你待轻鸢郡主务必要小心再小心，绝不能让她有半点闪失！”


    顷刻间，他的后背生出了一层冷汗。


    如果他为了出口恶气现在对柳轻衣下手，不仅皇帝那边交代不过去，要是再耽误了两日后送柳轻衣进镇国塔的大日子……


    光是想想，林相就觉得心底发凉。


    要真是那样，别说相府的所有家财了，就是相府上上下下所有主子、家丁，怕是都会在帝王盛怒之下被拉去斩首示众。


    身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


    只要再忍柳轻衣两日，今日相府少的这些家财，早晚是能补回来的。


    所以林相强迫自己生生忍下这口气，满脸褶子的脸上堆出几分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轻衣，是爹爹不好，爹爹不该责怪你。”


    “你想给朋友们送礼物，尽管送便是了。”


    边说着，林相心底便不住的滴血。


    偏巧吴雅荨还极不长眼地凑上来：“老爷，您不能纵着她啊！”


    “滚开！”林相一把推来了她，讨好地看向柳轻衣。


    呵，这对夫妻也没表面上那么恩爱嘛！


    “轻衣，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林相的话音里一股慈父的味道。


    柳轻衣也没跟他客气的打算，幽幽地提醒他：“爹爹，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明日要办的赏花宴。”


    “对了，还有全京城的贵人！”


    林相笑容一滞，看看她又看看满府狼藉。


    “轻衣，你看府上这幅模样，那赏花宴是不是可以稍稍延后……”


    延后？


    再延后她都要被他们送进镇国塔了！


    “我昨日就已经邀请过南王殿下和温公子了，爹爹是想反悔吗？”


    一句话，把林相所有的话尽数堵死。


    他属实没想到，柳轻衣能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好了，我不打扰爹爹了。”柳轻衣随意地挥了挥手，打了个哈欠：“反正爹爹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不然等明日我醒来，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殿下和温公子呢！”


    言毕她衣袖一甩，潇潇洒洒地走了。


    徒留下林相和吴雅荨夫妇面面相觑。


    “老爷，这该如何是好啊？”吴雅荨哭丧着脸，一脸愁苦。


    林相的面色也好不到哪去。


    “还能怎么办？现在命人去布置起来啊！”


    他唯一庆幸的就是，柳轻衣找来的那些孩童们气力太小，没能打开相府库房的大门，没有将库房洗劫一空。


    凭借着库房积攒多年的物件，他们还勉为其难地能将相府重新布置起来。


    林相一声令下，整个相府都忙碌了起来。


    整整一夜，除了柳轻衣住的小院，相府上下灯火通明，林相和吴雅荨亲自带着家丁、丫鬟们布置府上。


    当然，柳轻衣对此是毫不知情的。


    因为她已经深深沉浸在美梦之中，全然听不见外界的声响。


    翌日一早。


    等她一踏出小院，看见焕然一新的相府时，唇边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看来，还是她太小瞧爹爹了嘛！


    就凭林相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不去什么工部任职当真是可惜了才华。


    柳轻衣满意地视察了相府一圈以后，在家丁的注视下，轻车熟路地翻墙离开了相府。


    不是她不愿意走正门，实在是，走正门哪有翻墙来得快呢？


    甫一出府，她就听到了街市上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昨日相府让一群乞儿洗劫一空了！”


    “不仅是洗劫一空，那相府还打肿脸充胖子，今日还广发请帖，邀京中的贵人去府上赴赏花宴呢！”


    “也不知这相府有什么宴可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