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鬼方和北辰的角度看去，只依稀见到石坛中倏地绽出庞大的幽青色的莲火，有十余米高，莲花形的火焰外围似有一层浓厚的黑焰，噼里啪啦闪烁出金色火光，紧接着便闪起彩色的火花，在石坛上空的方寸之地，逐渐勾勒出什么画面来。


    石坛内。


    朱倩倩展开双臂，长臂倏然化为红色的羽翼，热烈温暖的灵力形成绿色的火焰，将棠溪和、皮皮环绕其中。


    皮皮舒服得喟叹一声，仿佛忽然置身于柔软的被窝，连骨头都酥酥麻麻，而棠溪和被炽热的能量烫得龇牙咧嘴，要不是有朱倩倩提前准备的不死火羽衣，棠溪和估计自己在接触到火焰的瞬间就会被烤焦。


    与此同时，棠溪和胸口开始浮现金橙色的光。这微弱的光并非是从身体“抽出”，像是因周身的火焰而共鸣，被温柔地引导唤醒，从棠溪和身体里复苏。


    金光一点点往皮皮的方向挪去，落入皮皮前额的瞬间，皮皮周身如被金光笼罩，阵法上空爆发出绚丽的光点。


    亮红，青绿，金橙，铺天盖地，炫目多彩，星光点点，渐渐勾勒成许多画面，形成“记忆的星辰之海”。


    石坛外的两人也能看见天上的画面。


    北辰有些迟疑地问，“这是……朱倩倩的记忆？”


    ……


    “嘭！”


    一声巨响，乳白色的硕大肥虫重重落地，激起尘土。


    刚化成人形的朱倩倩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眼眸闪烁着幸福的光彩。


    “好丑的恶鸦！”


    朱倩倩脸上的笑容一僵。


    树上栖着的恶鸦们嬉笑道，“怎么会有这么丑的恶鸦？又红又绿的，化成人形也不好看。”


    “就是，哪像我们，拥有乌黑油亮的羽毛！”


    朱倩倩怒道，“我能化成人形，你们能吗！”


    树上的恶鸦们顿时大怒，纷纷衔起树枝或叼起石头，朝朱倩倩砸去，又恶声嘲讽了几句后，几只恶鸦翩翩飞走。


    它们不敢拿朱倩倩如何，毕竟能化形的朱倩倩，实力确实在众多恶鸦之上。


    “长得丑怎么了？我可是天上地下所有恶鸦里，第一个化形的！”朱倩倩忍着眼里的酸涩，寻找藤条去捆绑蛆虫王。


    这是她费劲力气得来的宝贝食物，她不舍得吃，准备送给“那位大人”。


    ……


    不久前，荒凉的墓土来了一位俊美异常的家伙，妖兽们都在讨论‘他’。


    短发利落，身形高挑，不矜而贵，和蔼可亲。不似妖族，却比人类还美，肤色雪白，金橙色的瞳孔总是忧郁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墓土森林的所有生物和妖兽都很亲切这位大人。虽不知‘他’来自何方，大人身上却有种非常温暖的气质，笑起来如沐春风，乌黑的羽睫弯弯，挠得心里痒。


    这是第一次跟大人搭话的“礼物”。


    朱倩倩背起被五花大绑的蛆虫王，疾步朝着某个方向去。


    大人每天日落之前必定在森林外发呆，朱倩倩轻车熟路就找到了‘他’。


    漆黑如夜的披肩随意地铺在草地上，尾端隐隐有金色流光，像是温暖的余晖，大人一身黑色劲装，俊美秀气，随意盘腿而坐支棱着身子，就显得仙气飘飘，琥珀般的瞳孔注视着渐渐西沉的日落。


    夕阳有什么好看的？


    朱倩倩不理解，但她知道，这位神秘的大人每天必定来看日落。


    朱倩倩深呼吸，掂了掂肩上的蛆虫，依依不舍地嗅了嗅，在心里打了好几遍腹稿后，鼓足勇气一步步靠近大人。


    大人似有所觉，侧过脸来，精致的脸比朱倩倩收集过的所有晶石都要惹眼。


    被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盯着，朱倩倩霎时间涨红了脸，将肩上的蛆虫掀下来，高高举起，“大人、我……这是给您的……”


    大人愣了一下，眨眨眼，开口问，“给我？”


    听对方开口，朱倩倩当即脸上一片空白。


    她保持着双手高扛蛆虫的姿势呆愣良久，突然尖叫起来，肥硕的蛆虫被抛飞好几丈，朱倩倩化为原型直接飞走了，空气中留有回音：


    “你怎么是女的啊！！！”


    ·


    朱倩倩恼羞成怒，决定闭关修炼。


    太糗了，她一定要那个神秘的家伙好看！


    朱倩倩不断地修炼，准备找个好机会报出糗之仇。


    半年后，朱倩倩欣喜地发觉自己的功力又上一级，轻车熟路找到大人。


    大人在给小松鼠剥板栗。带刺的毛壳在大人如玉的手指上翻转，轻易打开。


    她竟然帮松鼠掰板栗！


    朱倩倩怒了，“喂！”


    一声荡气回肠的怒喊，震飞林中鸦雀，松鼠即刻四下逃窜，大人这才纡尊降贵地投过来一眼，莫名其妙道，“有什么事吗？”


    朱倩倩心里有些酸涩，她不知这种心情该如何形容，只觉得心里不顺畅，盯着对方半晌，大声道，“单挑！”


    对方看了朱倩倩一会儿，忽然轻笑一声。“好啊。”


    朱倩倩愣住。


    她为什么对我笑？


    啊，她答应了。


    猛地甩了甩脑袋，朱倩倩凝神，招出风诀便朝对方袭去，“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对方细眉轻挑，对径直袭来的数十道风刃纹丝不动。


    最后朱倩倩在三个回合后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朱倩倩拜倒在大人的石榴裙下，双手脑袋贴地，“我输了。”


    “呵呵。”


    一声轻笑自脑袋上响起。


    朱倩倩忍不住想抬眼看她，又觉得输就输了，要输得有骨气，不能看她，于是继续道，“你想要什么？”


    “你是朱倩倩？”


    朱倩倩大惊，抬头看她，“你知道我！”


    这一抬头，朱倩倩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脖子。


    讨厌，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大人。


    大人笑着朝朱倩倩伸手，“你是墓土中修炼最最努力的小恶鸦，我当然知道。谢谢你送的小虫子。”


    “……”


    她还记得！


    朱倩倩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那只手，指节修长，戳了一下手感冰凉舒服。


    朱倩倩一把握住，借力起身。


    “我不是恶鸦。它们都说我长得丑，又红又绿，不算恶鸦。”


    顿了一下，她又道，“可我就是恶鸦。我快要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大人温柔地摸了摸朱倩倩的脑袋，“你是天底下独一无二的特别的恶鸦，没有其他恶鸦敢模仿你。”


    朱倩倩愣住。


    对啊，天底下所有恶鸦都是墨色羽翼，只能使出青色的火焰，而她朱倩倩能使出红色的火焰，她是独一无二的恶鸦。


    “这……你好聪明，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对方哈哈大笑起来，“你真可爱。”


    朱倩倩霎时红了脸 。


    仔细想来，大人从没对自己摆过脸色，如沐春风，温柔至善。


    可是自己却是来找茬的。


    朱倩倩当即低下头，“其实我一开始是想和你做朋友的……我没有坏心思。”


    “你叫什么啊？”


    “我是朱雀。”


    “哦，那我们都是朱——”


    朱倩倩喉头一哽，声音忽然变调，“朱雀？”


    南方星帝？


    一方星帝来这山喀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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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什么？


    朱倩倩大脑宕机，对方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是秘密哦。”


    “……其他妖不知道您是朱雀？”朱倩倩有些迟疑地问。


    朱雀摇头，“没被问过，所以我没说过。”


    真的假的！


    大半年过去了，自己居然是第一个知道大人真实身份的妖怪！


    朱倩倩兴奋得脸颊通红，“我会保密的！”


    朱雀的神情始终淡淡的，嘴角挂着疏离的笑容，对朱倩倩弯了弯眉眼，于是朱倩倩也慢慢收起脸上的笑容，小声道，“大人您不开心吗？”


    “不用叫我大人，”朱雀摆摆手道，“我感知到洞天福地有危险，特意来此。”


    “你能感知危险啊？真厉害。”朱倩倩道，“我们恶鸦有些妖也能感知危险，但那都是能修出妖丹的大妖怪了。我想成为厉害的大妖怪。”


    “成为厉害的妖怪，然后呢？”


    “然后就不会被人看不起了。”


    “……”


    朱雀脸上闪过一丝动容。


    朱倩倩没察觉，继续道，“妖怪管理局的仙长在举行选拔，若是入了仙长的眼，或许能成为一方府君呢！”


    朱雀眉头一跳，一字一顿道，“妖怪管理局？不是早就革除废止了吗？哪来的管理局？”


    “不知道呀，听说那些仙长前身是钻研妖修的，后来在洞天福地自立门户，专门收拾那些坏妖！”


    “自立门户……”朱雀皱起眉头喃喃，“仙盟没管？任其放纵？”


    朱倩倩歪着脑袋，“仙盟是什么？”


    “……”


    朱雀扶了一下眉心，“没什么，我想问，这个选拔报名何时截止？有要求吗？”


    “你想参加？”朱倩倩眼睛一亮，“来呀，我带你去！你这么厉害，说不定真的能成为咱们墓土的府君呢！”


    “大家都很喜欢你，你最适合做府君！”


    “呃、现在？”


    朱雀半推半就地被拽去了。


    ·


    墓土的穹顶轮转了几次日月，转眼间，到了选拔的日子。


    自称妖怪管理局的仙长们，每个人都穿得一身漆黑，毫无分别，行动麻木整齐，毫无生气，来时阵仗还特别大，敲锣打鼓抬着大轿。


    在一众好奇、不安或胆怯的目光下，大轿中下来一个胖乎乎的仙长，手里两颗圆球转啊转，目光从宽大的帽檐下探出，审视般地一一扫过众多妖怪。


    朱倩倩狠狠皱眉，莫名觉得这仙长给人的感觉好不舒服。


    她还没说话，旁边有妖怪已经开口了，“妖怪管理局的仙长，怎么给人感觉阴森森的？”


    “是啊，好难受。”


    “原来你们也觉得？”


    “还没朱赫温柔呢。”


    朱倩倩一顿。


    朱赫，朱雀在墓土的假名。


    她一直将自己伪装成远方的妖怪前来寻亲无果，于是渐渐在此扎根的孤独形象。


    被自己强行拽着报名，朱赫今天有没有来呢？


    朱倩倩踮起脚尖在妖怪堆里巡视，很快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如水，冷静如冰。


    朱倩倩莫名打了个哆嗦，很快把眼神挪开。


    她知道朱雀没有凶自己，朱雀的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透着一股无意识的威压。


    那坐着大轿而来的仙长，挺着的大肚腩将宽大的黑袍顶出一片反光的光泽，手里转动着两颗白色圆球，另一手负于身后，虽身量不高，眼神却像在俯视众多妖怪。


    直到周围妖怪在这股异样的氛围中逐渐安静下来，仙长才开口，声音沙哑如鸭。


    “第一个挑战，全墓土的妖怪，谁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