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老头不知道蚊香是什么东西，但南氏是知道那蚊香的价值的。


    “你手里头还有蚊香？”南氏微微一愣，诧异的看着南叶问。


    “嗯。”南叶轻笑道：“我捡来那东西已经有好些日子了，之前心底好奇就掰开过几段研究了一下，想试试能不能把配方给辨别出来，我已经答应了颜姑娘长期给齐家供应香料，回头就让她找来些材料自己调配着看看。”


    “小叶……”南氏震惊的看着南叶，眼睛里闪过复杂又难以言喻的情绪。


    她竟然……


    “娘？”南叶看着南氏的表情，好看的眉毛又皱了起来。


    怎么觉得她娘对她调香一事并不觉得诧异，那震惊里反倒是带着点忧心和怀念呢。


    “没事……”南氏瞬间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微笑道：“我们家小叶真能干，一直以来是娘太拘着你了，竟没发现你还有制香的天分，既然你已经和颜姑娘商量妥了，那就好好为齐家做事，早些还了欠齐家的人情。”


    说着，她又从怀中取出了一块碎银递给杜老头，“杜大爷，今日没少害您劳神，还把您的车丢在了半路上，您别担心，这车的钱也由小叶出了，万一丢了，您就换辆马车，剩下的银子就拿去添置些东西，今日您就安心在这里住下，明日我们再和颜姑娘商量着把您送回村子。”


    “这可使不得！”杜老头一看南氏给了他那么多银子，那碎银足足有三两左右，黑瘦的脸都吓白了。


    “我不过是带你们跑了一趟，之前你们也给了我不少工钱，这银子你还是收回去吧。”杜老头一边摆手一边摇头，说什么都不肯收下南氏的银子。


    南叶看着杜老头敦厚的面容，心底忍不住微微一酸。


    白溪村的村民们大都刻薄，唯独这年迈孤苦的老人还保持着一份淳朴。


    他当得起自己娘亲的馈赠，她也愿意对这种人施以援手。


    “杜爷爷就别推脱了。”南叶直接抢过那碎银塞进了杜老头的手里，“您不是听到了，我现在已经是大户人家的长工了，那家的主人非常大方，给小叶的工钱也非常丰厚，您不用担心我没钱买您的驴车。”


    她握着杜老头满是皱纹的手眨了眨眼睛，“我知道爷爷顾虑什么，爷爷是不想白拿别人的银子，怕别人说您人穷志短，之前我不是说了想长期雇您帮我们赶车么？这银子就当是您一年的工钱，可大户人家的规矩都十分讲究，所以就劳烦您听我娘的，回头将驴车换成马车，不然小叶也不好跟颜姑娘交代呀。”


    “孩子……”杜老头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


    她竟然看出了他心底的坚持，知道他不愿意白占别人的便宜。


    他虽然穷，但是并不无耻。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南家再有本事，赚再多的钱也是她们的事，他有啥资格去掺和一脚？


    身为白溪村的村民，他一直都很鄙视村长那些人的做派，可他一个孤寡老头，要是想在村子里活下去，根本不能帮南氏母女出头。


    南家丫头无比的通透，这么好的孩子，他就是帮她们母女赶一辈子的车都行。


    看着南叶清亮的眼睛，杜老头攥紧了那块碎银，点头道：“以后就听丫头你的，这银子老头子先收下了，回头就给你们换辆舒服的马车！”


    安抚好了杜老头，南叶就和南氏带着他和小乞丐跨进了院子。


    这是一间四进的小院，从外面看上去并不起眼，但里面却错落有致精致舒适，南叶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院子。


    因为颜柔事先有交代，所以院子里的下人见南叶一行虽然穿的破破烂烂，却并没有露出任何鄙视的眼神，皆笑眯眯的迎了上来，说是带四位贵客去梳洗休息。


    “娘和杜爷爷跟他们去吧。”南叶招呼了一声，然后对其中一个丫鬟道：“劳烦姑娘带我和这孩子先去我的住处。”


    那丫鬟立刻点了点头，“奴婢名叫香菊，姑娘以后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奴婢就好。”


    南叶微微颔首，虽然对那丫鬟的说话方式有些不适应，却并没有对此多说些什么。


    古代的体制如此，她可没有跟整个体制杠上的觉悟，也没有擅自改变别人人生轨迹的爱好。


    这里的小姑娘早已习惯了三六九等主仆之分，她若是在这个时候彰显自己的人道主义，应是和小丫头拉近距离玩什么以礼相待，等她走了就有这些丫头的好果子吃。


    所以，杜老头和南氏就惊奇的看着村姑出身的南叶淡然的随着那丫鬟朝另一处走去，那一身的做派和气度完全不输给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杜老头暗自看了南氏一眼，心道这南家母女一定来历不凡，这架势可不是一般人能学来的，而南氏眼底的神情则更加复杂。


    她虽然早早地带着南叶离开了‘那个地方’，可有些东西毕竟是生就带来融入血骨的。


    随着南叶的年纪越来越大，根植于她骨子里的东西正在慢慢苏醒，然后冲破那表面的尘土，绽放她本该有的光芒……


    南氏头疼的伸手揉了揉眉心。


    藏不住啊。


    她耗费了那么多的心血跑来了这么偏远的地方，原以为这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好歹能保住南叶的平安。


    可看着南叶近日的改变，她突然觉得这些年的苦累可能是白受了。


    南叶终有一日还是要回归原本的身份，找回她原本的东西，也得回属于她所有荣耀与光芒。


    她虽然极度不情愿，也不想南叶将来掺和那摊浑水，可她又不得不承认，眼下的南叶是那么好看，那么讨人喜欢，她一点都不想女儿变回之前那胆小怯懦的样子。


    “算了算了……”南氏烦躁的甩了甩头，强扯出一丝笑脸对另一名丫鬟道：“带我们回房吧。”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在这里穷操心有啥用，不如就顺其自然随女儿的心情意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