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流光狼狈地撞入妖师宫，鲲鹏现出身形，直接瘫倒在冰冷的王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体仍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那是一种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极致恐惧、得偿所愿的滔天狂喜，以及被当众羞辱的无边怨毒的复杂情绪，几乎要将他的元神当扬撕裂。


    鸿蒙紫气！成圣之基！


    那个他算计了一切，背叛了帝俊，不惜与整个洪荒为敌都想得到的东西，此刻就静静地躺在他的元神之中，散发着令他灵魂都为之悸动的至高道韵。


    可这“得到”的过程，却让他回想起来就肝胆俱裂。


    没有欣喜若狂，没有天道垂青。


    只有一个慵懒的道人，像丢垃圾一样，将这道圣基硬生生打入他的体内，还用一种看路边野狗的眼神对他说：“不，你必须想要！”


    “哈哈……哈哈哈哈……”鲲鹏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宫殿中回荡，显得无比凄凉和疯狂。


    笑声渐止，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贪婪。


    不管过程如何，鸿蒙紫气终究是到手了！只要炼化了它，他就能成为天道圣人，不死不灭，万劫不磨！到那时，什么帝俊太一，什么元始天尊，什么不周道人……他要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


    强烈的欲望瞬间压倒了恐惧，鲲鹏血红着双眼，立刻盘膝而坐，神念探入元神，开始尝试炼化那道鸿蒙紫气。


    然而，炼化的过程，却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然而，当他的神念刚刚触碰到鸿蒙紫气时，一股源自天道、属于鸿钧的宏大意志便反冲而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排斥感。


    这道紫气，仿佛有自己的“原主”，对他这个“外来户”充满了鄙夷和抗拒。


    “哼！到了我的元神里，还想反抗？”鲲鹏冷哼一声，他是何等心性，当即催动自身全部法力，强行包裹住鸿蒙紫气，试图用自己的“道”去磨灭其中的“烙印”。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而危险的过程。


    鸿蒙紫气乃天道本源，岂是那么容易炼化的？


    “滋啦——”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剧痛从元神最深处炸开！那不是烙铁烫肤的痛，而是存在本身的湮灭与重塑！他引以为傲的妖师大道，在鸿蒙紫气那煌煌天威面前，就像阴影遇到了烈日。


    他大道中“吞噬”的本能，被紫气中无尽的“造化”道韵反复灼烧；他赖以成名的“极速”，在紫气那“永恒”的意志下被寸寸撕裂！


    他发现，鸿蒙紫气非但没有被炼化，反而像一条寄生在他体内的毒蛇，开始反过来侵蚀他的本源！


    他的法力开始变得极不稳定，时而暴涨到准圣巅峰，让他产生一种即将触摸到圣人门槛的错觉；时而又飞速跌落，甚至连大罗金仙的境界都难以维持。


    “啊——！”


    鲲鹏痛苦地嘶吼起来，他的身体表面，时而浮现出玄奥的圣人道纹，时而又裂开密密麻麻的血色纹路，整个人在“半圣”与“崩溃”之间疯狂摇摆。


    他想停下来，却骇然发现已经停不下来了。


    鸿蒙紫气已经像一条剧毒的道之水蛭，与他的元神纠缠在了一起，不分彼此。


    要么，他成功炼化紫气，一步登天；要么，他被紫气撑爆元神，身死道消


    没有第三条路！


    就在他痛不欲生之际，元神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在那紫气最深处，映照出一双慵懒而淡漠的眼睛，那双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看着蝼蚁垂死挣扎的、纯粹的无聊。


    是那个不周道人！


    直到此刻，鲲鹏才真正明白了对方的用意。


    这哪里是赐予，这分明是上了一道比神魂禁制更恶毒亿万倍的枷锁！


    他鲲鹏，成了那位道人随手投下的一枚棋子，一枚被强行“催熟”、用来扰乱天道大势的棋子！他未来的命运，已经不由自己掌控，而是被这道该死的鸿蒙紫气，和那个视他为玩物的恐怖男人，死死地绑在了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鲲鹏双目赤红，血泪从眼角滑落。


    他恨！


    恨红云的愚蠢，恨帝俊的无情，恨鸿钧的不公，更恨那个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不周道人！


    但恨意之后，却是更深的无力感。他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轰隆！”


    妖师宫上空，原本万里无云的北冥天际，突然乌云汇聚，电闪雷鸣。一股晦涩而强大的气息不受控制地从宫殿中泄露出去，引得整个北冥之海的生灵瑟瑟发抖。


    但仅仅片刻，那股气息又迅速衰弱下去，乌云也随之消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种诡异的天象，在接下来的数百年里，开始在北冥之海上空频繁上演。


    有时候是祥云万里，圣威隐现；有时候是魔气滔天，怨力冲霄。整个北冥之地，都因为鲲鹏这不稳定的状态，变成了一片混乱的法则绝地。


    洪荒之中，也有大能感应到了北冥的异样。


    “咦？鲲鹏那老鸟在搞什么鬼？气息如此紊乱，莫不是走火入魔了？”


    “不像，此气息时而有圣人道韵，时而又濒临崩溃，古怪，当真古怪。”


    他们试图推演天机，却发现关于鲲鹏的一切，都被一层迷雾笼罩。这让他们更加不敢深究，只能将鲲鹏列为一个“疯了的危险人物”，敬而远之。


    妖师宫内，鲲鹏已经不复当初的枭雄模样。他披头散发，形容枯槁，眼神中充满了血丝和疯狂。


    数百年的折磨，没有让他崩溃，反而磨砺出了一股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狠厉。


    “想让我当棋子？想让我疯掉？”鲲鹏喘着粗气，死死盯着自己元神中那道既是希望又是噩梦的紫色霞光。


    “不！”


    “不周道人……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真正炼化它！到那时，我不再是任何人的棋子，我要亲自下扬，掀了这该死的棋盘！”


    他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再次沉浸到那永无止境的炼化与痛苦之中。


    他别无选择。


    要么成圣，要么成灰。


    他要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爬到最高！他要做圣人！他不要再让人家算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