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引以为傲的河图洛书，那件足以推演天机、镇压妖族气运的至宝，就那么轻描淡写地被留下了。那是他的伴生灵宝，是他道途的根基之一，此刻却感觉像是被人生生从血肉里剜去了一块。


    “兄长……”东皇太一站在一旁，往日里那股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气早已荡然无存。


    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元神深处，那口混沌钟虽然还在，却仿佛留下了一道看不见的“手印”。


    他清楚地记得，在那位“不周道人”的意志下，自己与混沌钟的联系是如何被瞬间切断的。


    那种感觉，就像是天道亲手告诉你：这件东西，暂时寄存在你这里，主人随时可以收回。


    “太一，”帝俊的声音干涩沙哑，仿佛千年未曾开口，“传我妖令，自今日起，不周山方圆十万里，列为妖族第一禁地。任何妖族，胆敢靠近，无需审判，神魂俱灭。”


    太一重重地点头，他明白，这已经不是颜面和气运的问题了，而是生存问题。


    那个神秘的不周道人，其实力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畴。什么天道大势，什么巫妖争霸，在那等存在面前，都像是一扬可笑的闹剧。


    “兄长，那不周道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盘古殿内的祖巫，竟对他如此恭敬……”太一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与不安。


    帝俊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知，不可测，不可言。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洪荒的水，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太多。鸿钧道祖合道，本以为圣人之下我等为尊，现在看来，不过是坐井观天。”


    他的目光投向遥远的不周山方向，那里，似乎有一双慵懒而漠然的眼睛，正俯瞰着整个洪荒。


    另一边，冥河老祖化作一道血光，一头扎回了幽冥血海深处，掀起滔天血浪。


    他甚至来不及清点此次的损失，只是本能地催动十二品业火红莲，将自身重重护住，躲在血海最深处，心有余悸。


    他一生杀伐果断，视万物为血食，从未有过“畏惧”这种情绪。


    但今天，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那是一种连反抗念头都无法生出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战栗。


    规则、法则、神通、法宝……在对方面前，皆是虚妄。


    这扬虎头蛇尾的闹剧，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通过无数暗中窥探的大能视角，传遍了整个洪荒。


    昆仑山，三清宫。


    元始天尊猛地睁开双眼，身下的玉虚蒲团“咔嚓”一声，竟裂开一道缝隙。


    他感应到了，就在刚才，一股至高无上的道韵自不周山一闪而逝，那股道韵的层次，竟让他引以为傲的盘古正宗元神，都感应到了一丝……卑微？


    紧接着，他“看”到了帝俊太一狼狈逃窜，看到了妖族气运衰落，看到了数十位大罗准圣如丧家之犬般四散奔逃。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那个他曾嗤之以鼻，斥为“竖子蛮夷”盘踞的污秽之地。


    “不可能……绝不可能！”元始天尊的面容因嫉妒与惊怒而微微扭曲。


    上一次，他被一个“滚”字喝退三万里，已是奇耻大辱。而这一次，那山中存在竟以一道化身，言出法随，将整个洪荒最顶尖的一批强者玩弄于股掌之间！


    盘古元神，竟被盘古脊柱彻底拒绝，甚至……镇压！


    这对他而言，已经不是羞辱，而是对他存在根基的彻底否定！


    “噗——”一口蕴含着本源之力的金色道血喷出，元始天尊的气息瞬间萎靡下去，那即将圆满的道心，再次崩开一道裂痕。


    “二弟。”一直闭目静坐的太上老子缓缓睁眼，声音无波无澜，“天道之下，皆有定数。此为变数，亦在道中。静心。”


    “静心？兄长！那蛮夷之地，出了一个藐视天道、亵渎盘古的妖人！我等身为盘古正宗，岂能坐视不管！”元始天尊怒吼道。


    “那你当如何？”一直沉默的通天教主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提着盘古幡再去一次？看看这次是倒飞三万里，还是三十万里？”


    “你！”元始天尊被噎得说不出话，最终只能愤恨地一甩袖袍，重新闭上双眼，周身气息却狂暴无比。“不成圣，终为蝼蚁！待我成圣，必将此獠碎尸万段，重正盘古威名！”


    太上老子幽幽一叹，不再言语。通天教主则是饶有兴致地望向不周山方向，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在他看来，什么正宗，什么天道，都没有那不周道人一指弹飞鲲鹏的绝对力量来得真实、来得痛快！


    三十三天外，紫霄宫。


    鸿钧的身影早已与天道相合，无处不在。不周山发生的一切，自然也映照在他的“眼中”。


    那股力量，那股意志，像是天道棋盘上凭空出现的一只手，粗暴地将他布下的棋子扫落一地，还顺手拿走了一枚关键的“红云”，又塞进来一枚不受控制的“鲲鹏”。


    天道无情，无喜无悲。但这一刻，整个洪荒的生灵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抑，仿佛苍天之上，有一双漠然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那座撑天神山。


    凤栖山。


    女娲与伏羲对坐，面前的先天八卦图盘急速转动，却始终被一团混沌之气笼罩，看不清分毫。


    “兄长，推演不出。”女娲轻声道，美眸中却非恐惧，而是浓浓的好奇与思索。


    “非不出力，实不能也。”伏羲苦笑一声，收起卦盘，“那位的存在，已经超越了天机，跳出了命运长河。我若强行推演，只会被大道反噬。”


    “我感觉到了。”女匝的指尖萦绕着一缕造化之气，“那位前辈的意志，虽霸道，却并非嗜杀。”


    伏羲点点头：“不错，他行事，有自己的规矩。元始师兄高傲闯山，被喝退三万里；帝俊等人贪婪攻山，被剥夺法力，沦为凡俗。而你上次心怀谦卑，却得见大道，获赠机缘。”


    女娲的目光变得越发深邃。她从那位前辈庇护红云的举动中，隐约触碰到了什么。红云因“让座”之德而得圣位，也因此而亡。那位前辈，是否也在冥冥中遵循着某种“因果”与“功德”？


    她联想到自己脑海中那个宏大的构想，那个创造全新生命的构想。这或许需要巨大的功德。而这位不周山的前辈，他对于“生命”的态度，似乎与鸿钧道祖的“天道大势”截然不同。


    或许……自己的证道之机，不在紫霄宫，不在玄门，而在那座神秘的不周山？


    自此之后，洪荒世界达成了一个诡异的共识。


    无论是在外游历的散修，还是占据一方的大能，在他们的地图上，不周山以及其周边百万里，都被划上了一个血红的叉。


    此地，为禁！


    神圣，不可踏足！不可窥探！不可议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