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赵盛上书房找到赵老爷子，正见管家在处理地上的碎片。


    而他爷爷此刻正撑着自己的脑袋，一副很头疼的模样。


    他同往常一样，笑嘻嘻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闲聊似地问：“爷爷，您这是怎么了？”


    赵老爷子轻咳一声，“不太舒服。”


    闻言，赵盛轻挑眉梢。


    “着凉了？”


    赵老爷子回答含糊，“可能吧。”


    管家处理地上的碎片偶尔会发出声音来，多少有些引人注目。


    赵盛身体后仰，好奇问：“爷爷，您今晚怎么发这么大一通火？”


    赵老爷子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在品到赵盛话语里的打探后，立马反应过来楚明珠他们离开的时间，和孙子进来的时间，这几乎是一前一后。


    撑着脑袋的手放下去捏着鼻梁，赵老爷收起面上烦躁的神情。


    缓声道：“没发火，就刚才来几个人，不小心打翻了我这套茶具，我闹心。”


    赵盛垂眸看去。


    别说，还真是。


    地上碎片不算少，而且从那花纹里，他能知道这套茶具是老爷子的心爱之物。


    被人打碎，他心情不好倒是情有可原。


    但从小在这个圈子里长大，他也不是什么傻白甜。


    楚明珠和杨家夫妇的突然出现，还弄坏了他爷爷最爱的一套茶具。


    这中间，怎么看都有一出故事。


    余下时间，他继续打探，“谁来咱家了？”


    赵老爷子没藏着掖着，叹了口气，“楚明珠和杨家那两位。”


    “他们来咱家干嘛？”


    赵老爷子真假半掺，“找我帮忙。”


    “……”赵盛脸色凝重了不少，“可我记得咱们赵家向来和他们两家没什么利益来往。”


    赵老爷子继续演戏，“之前是没有，但往后，可说不准了，这两年多来，楚明珠在江家的支持在，在科技医疗方面的发展可谓是如日中天，今儿个她来找我，就是怕梁确和蒋随查她公司的那些账，所以来找赵家入股，请我出面求求情。”


    他们这些人，个个都是非富即贵，手上产业数不胜数。


    但真要件件事都是合规程序的，几乎为零。


    赵老爷子这么说，赵盛信了个百分之八十。


    余下百分之二十，赵盛摊开在明面上说，“爷爷，这个时候您要是插手进来，对咱们家并无益处，您该知道的，这回阿确和阿随发现青芜镇的那些脏事，源头起点在江舒楹那里，而江舒楹背后是谁，您该比我更为清楚。“


    赵老爷子抿唇，眼眸深沉一片。


    他当然清楚这个时候，他要是插手进去，极有可能引火上身。


    可楚明珠和杨家夫妇都不是好对付的，他们手里现在拿捏了证据能证明青芜镇那边是他在管事，这么一来，这趟浑水，他便不得不淌了。


    将他的沉默收入眸底，赵盛指尖轻敲着大腿，逐渐生出疑心。


    “爷爷，您觉得青芜镇跨国拐卖的事，和楚明珠他们有关吗？”


    赵老爷子手抵在唇上轻咳，“刚才他们两家明确说了青芜镇的事，和他们无关。”


    闻言，赵盛幽幽笑了。


    状似无意问：“那和您有关吗？”


    随着他这话出口，赵老爷子大脑倏地轰隆一声，内心各种情绪交杂在一块儿，稍花费了几秒时间整理好情绪后，他抬眸同赵盛对视。


    苍老精明的眼睛带着不走心的笑，“阿盛，赵家不会做违法犯罪之事。”


    赵盛跟着他一起笑，“您说的是赵家，那您自己呢，您自己是否存了一份私心？”


    “……”


    赵老爷子未曾想过孙子的话会直逼关键。


    可就算如此，他也并未松懈丝毫，而是坚定最初答案，“没有，我没有私心，我能保证这事，和我，和赵家，毫无关联。”


    连赵盛都未曾察觉到，在得到赵老爷子这坚定的话语时，他蓦地松了口气。


    这次梁确和蒋随顺藤摸瓜揪出的事，牵扯甚大，背后之人，害人害国，死不足惜。


    如若这事和他家有关，这往后，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自处了。


    松了口气后，他整个身体就跟没骨头似的瘫在椅子上，懒洋洋扬唇笑。


    “那最好是这样了。”


    赵盛信了赵老爷子的话。


    所以回到自己房间里给梁确打电话时，愈发的没什么心理负担了，“阿确，楚明珠和杨家夫妇来我家找我爷爷了。”


    接到赵盛电话时，梁确刚靠在云霜肩上进入梦乡，人多少有些被扰好觉的不耐烦。


    可听到这话后，他瞌睡醒了个彻底。


    身体坐直，他一脸严肃，“什么？”


    赵盛便把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


    听完，梁确捏着云霜的手指玩，嘴角噙着冷然的薄笑，“找上你家了，这件事，你怎么看？”


    “心里有鬼呗。”


    “你爷爷应下他们了？”


    “那倒没有，老爷子说要考虑考虑，他那边会先去查青芜镇的事是否真的和楚明珠他们没牵连，之后，如果真和他们没关，他这边自是会以利益为先，答应保下他们。”


    赵盛说完这番话后，梁确许久没出声。


    兄弟多年，他的心思，赵盛多少也能猜出一些，“你现在是不是怀疑我爷爷也参与其中？”


    梁确没藏着掖着，“多少有点。”


    赵盛也不生气，“别说你觉得了，刚才我撞见楚明珠他们来我家了，我心里直接先起了个大大的疙瘩，但我后面也认真问了老爷子，他说不会做有损国家的事，我瞧着他不像撒谎。”


    “你也说了说了瞧着。”梁确直言，“阿盛，既然局面已经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了，那看来，你爷爷这边，也得查查了。”


    赵盛大大方方，“行啊，查呗。”


    这个话题最后结束在梁确这边进了夏慈打来的电话，梁确刚接通，电话里响起的哭声不断。


    “梁叔叔，我妈妈把自己关在卫生间不出来，你能不能过来看看，我害怕。”


    云霜和他隔得近，导致电话里说了什么，她全都收入耳里。


    先是赵盛，再是一个小女孩哭声。


    都还没等她问什么，男人就非常迅速地起身，捞起一旁的外套后，半句多余的话也没给她留，便疾步朝着走廊尽头走去。


    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云霜的心口空落落的。


    就好像，有些东西，她拼命想抓住，但却跟流沙一样，悄无声息就从指缝间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