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南河村(九)

作品:《直播到一半发现观众全是阴兵

    鬼夫人跟小少爷站得稍远,都立在门口,听见动静回头望来时,老鬼纵身飞扑——


    相准了自己神形不稳的女儿。


    “我、我靠!”


    江向阳连忙调转镜头,对准老鬼。


    在众人惊骇中,老鬼死死掐住女儿的脖子,癫笑咒骂:


    “是你!是你这个丧门星!”


    “凭什么你们都能大富大贵!我生你们养你们,凭什么我要当畜牲!”


    “大富之家,本该是我的,是我的!”


    变故发生得太快,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刚刚字字提及儿女,句句不离亏欠的样子荡然无存,在投生门前,穷途末路的老鬼仿佛从炼狱爬出来的恶徒一般,贪婪、自私,面容扭曲。


    鬼小姐死死扣住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瞪大眼睛,不解父亲为何要这么做。


    “疯了疯了我靠!这老鬼疯了!”


    江向阳举起手机拉到两倍焦距,直接怼着老鬼脸拍,黑衣男从袖中抖出黑鞭——


    “啪。”


    一记鞭打,狠狠抽在了老鬼背上。


    老鬼吃痛,从地上弹起,像丢破布娃娃一样,毫不留情将女儿踹到一边。


    扭头转向投生门,神情癫狂。


    “我的,是我的,我才该投进大富之家!”


    江向阳往地上啐了一口,骂了一句:“他爷的,够恶心人啊这老鬼。”


    鬼小姐匍匐在地上,身形眼看就要维持不住了,越来越透明,连她身侧的柱子,都快穿身而过,江向阳顾不上直播了,“卧槽”一声,扭头大喊:


    “大哥!”


    黑衣男飞奔过来,用朱砂笔往她眉心一点。


    圆形的墨迹像是定魂一般,泛起幽绿色光芒将她包裹,身形堪堪稳住了。


    可魂魄,却还在持续消淡,只不过是速度变慢了些罢了,治标不治本。


    “她是不是要魂飞魄散了我靠!”


    “是。”


    母亲跟弟弟一前一后,几乎是闪现到了鬼小姐身侧。


    “求你,求你救救我女儿!”


    鬼夫人跪在地上,看着奄奄一息的女儿,声嘶力竭。


    “求你,求你们,救救我阿姐。”


    鬼少爷也跟着母亲一同跪下,小小的身躯在不停朝着二人磕头。


    江向阳望着这一家三口,一时百感交集,转头看向黑衣男,开口问道:“大哥,有法子吗?”


    黑衣男深褐色的瞳孔中,倒映出江向阳的影子,定定瞧了他片刻后垂眸点头。


    “有,但需要你帮她,你可愿意?”


    跪在地上的鬼夫人鬼少爷,一同抬起头,急切地望着江向阳。


    “可以是可以,不过要先说好。”江向阳摸摸后颈脖子,尴尬笑了笑,随即摆明立场道,“换命的事儿我可不干啊!”


    他自恃不是个冷血人,相反,遇到力所能及的事儿,自己很愿意去帮一把,主要是助人为乐换来的那种成就感,真的会让情绪价值拉满,够乐呵好几天的。


    但他,也不是什么高尚到舍己为鬼的人。这几只鬼别看现在这么惨,又不是他闹的,人家自己内讧整出来的,跟他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更何况,那只小鬼,还差点要了自己小命来着。


    自己能不计前嫌,伸手帮一把,已经算有好生之德了,再搭点命啥的……


    ——他上辈子是唐僧吗?


    江向阳笑得非常和善,如是槽道。


    “不会危及性命,只不过。”黑衣男的目光停在江向阳身上,上下打量几眼,悠悠开口,“需要借你身体一用。”


    “好说好说。”江向阳不由分说,三下五除二脱了外套递过去,手刚递出一半,脑子倏地反应过来,僵在半道。


    “啥、啥?!”以为自己听错了,江向阳极其不确定的,又问了遍,“我?我的身体?!!”


    大哥点头。


    江子瞬间把外套重新穿好,连带拉链扣子,也裹得严严实实,往后退了好几步,两手护在胸前,表情骤然严肃起来:


    “男人再穷不卖身,贞操留给心上人。”


    在场的一人、三鬼,连带手机里的四十万观众,此时此刻,惊人的……


    集体沉默了。


    “首要任务,你先把无脑短视频卸了。”


    黑衣男难得吐槽一句,看着跟护崽儿似的江向阳,极其无语的解释起来:“让她上你身,不会折寿,能帮她稳住身形,进了投生门就完事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江向阳将信将疑的走前两步,有些试探性的松了松手。


    黑衣男朝鬼小姐点头示意。


    江子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这么一松手的功夫,一股强大的眩晕感迎面袭来,天旋地转仿佛整座祠堂变了样,天成了地、地成了天,跟进了洗衣机似的,晕头转向到不止天地为何物。


    在其他人看来,江向阳现在的状态,跟宿醉一般,脚步轻浮,原地乱窜。


    好不容易找回点意识,江向阳扶着脑门儿,一开口:“门在哪儿。”


    嗓音尖细无比,给他吓一激灵。


    要是真喝醉那还好办了,现在的感觉差不多就是……


    坐了一百零八遍海盗船后,正当他觉得自己该扬帆起航、光复航海事业,能称霸加勒比海域的时候,结果脚一踏上地面,别人都来恭喜兄弟变姐妹,手术很成功的荒诞感。


    “你的右手边。”


    江向阳看不清面前人影,一个黑衣男,现在分裂出七个、八个黑衣男,跟太阳花似的直在跟前晃悠,晃得他想吐。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右,右……”江向阳指着一个方位,歪歪斜斜的偏过去。


    刚走两步,“噗通”一声栽地——


    不省人事。


    再度睁眼时,面前罩了一层红纱,朦朦胧胧的,透过缝隙,隐隐约约能瞧见面前的景物变成了一座古朴院房。


    屋外很吵闹,依稀能听见有人在碰酒杯,高谈阔论、追逐嬉闹的声音。


    “嘎吱”一声,门开了。


    江向阳看不清来人,只感觉他小心翼翼的走到自己跟前,唤了声“阿姐”后,他的自主意识便开始模糊。


    “阿姐。”阿生偷溜进别院,悄悄将手里的松子糕塞到姐姐手里,“今天外面人多,父亲喝了好多好多酒,说咱们张家要好起来了,他高兴。”


    “娘亲呢?”秀娟轻不可闻的声音,从盖头里传出。


    “娘今天没出屋子。”阿生扣着手,小心翼翼看了姐姐几眼,又道,“阿姐,你放心,父亲说了,还有几年我就可以参加科举了,等我一朝中榜,我一定会把你接回来的!”


    秀娟抬起手,揉了揉弟弟脑袋,“好,姐姐等阿生高中状元,以后咱们家啊,就有状元郎了。”


    阿生“嗯”了一声,很是高兴,将刚才从宴席上偷偷藏的糕点,一股脑塞进姐姐手中,边塞边碎碎念道。


    “阿姐,钱尚书还有两个时辰就要派人来接亲了,你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要是在那边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定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阿娘哭了三晚了,她不让我跟你说……”


    秀娟紧了紧手中巾绢,眸中,无悲无喜。


    “那阿姐,我先出去了?父亲不让我进来,我是偷溜过来看你的。”


    “嗯,回去路上慢着些,别跑,当心摔了。”


    阿生看着榻上凤冠霞帔的姐姐,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心里闷闷的。


    他想陪着姐姐,可又听府里的婆子们讲了,出嫁之人的闺房是不允许男人进的,会损名声。


    自己还未及冠……应当,不算坏了规矩罢。


    阿生看着坐在喜床上的姐姐,两步三回头,又小声叮嘱起来:


    “阿姐我走啦!糕点记得吃!”


    阿生风风火火跑出西院,绕过了会客堂,他今天兴致并不算很高,平常这个点,他都会缠着阿姐一道出门逛集市的。


    可今天,阿姐马上就要嫁给一个老头子了,他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东拐西拐,不知怎么就拐到了母亲的东院。


    还未进门,争吵声从里头传出,很激烈。听着,像是父亲母亲的声音。


    阿生猫着腰,从窗台底下偷偷溜过,找了个垫脚石,稳稳当当踩在上头,用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一个小洞,眯着眼,往里看去。


    “老爷,婚事真的不能推吗?”


    “推?怎么推?那边马上派人来接亲了,你让我悔婚?你可知道,现在悔婚,我张实千这张老脸往哪搁?你闺女,张秀娟,她的脸往哪儿搁?”


    父亲怒火中烧,将桌上茶杯高高举起,砸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瓷盏在地上蹦得四分五裂,碎片铺了满地。


    母亲坐在凳子上低啜,不时拿起巾绢擦拭眼角,哽咽着:“当娘的,怎么会不心疼女儿,她才十四啊,那钱尚书,年过古稀,就这么让她去给人家当妾……”


    “当妾怎么了?钱尚书有权有势,还能委屈她了不成?”父亲也坐了下来,像是气狠了,不断顺着胸口处。


    “走盐那事儿,恐怕要兜不住了,老孙老冯他俩别说乌纱帽,现在项上人头都难保!怕是下一个……”


    “钱尚书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你啊,你这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吗!”


    “啪——”


    父亲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了母亲侧脸上。


    “我垮了,你们娘仨谁也跑不了!”


    “别哭哭啼啼的,让外人见了,不好看。”


    “老爷,会客堂那边有人找。”


    小厮毕恭毕敬的站在院门口,阿生悄悄躲进拐角,避了开来。


    “来了。”张老爷理了理衣服,转头看见捂着脸还在低泣的妻子,威胁道,“赶紧去换身衣裳,待会儿钱尚书那边来人了,看见你这幅模样,要是丢了我的脸,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阿生回头看了看内院,母亲的低泣声很小,若有若无。


    父亲已经整理好衣衫,站到了小厮面前,“今天之事,我不希望在外面听见任何闲言碎语,明白吗。”


    “明白明白,小的什么也没听见。”


    张老爷“嗯”了声,这才甩手大步往前厅走去。


    阿生悄悄跟着父亲,来到了会客堂。


    “张老爷,别来无恙啊,近日身子可好?”


    “魏千户!哎呀托福托福,您今日能来,简直蓬荜生辉啊!”


    两方言笑晏晏,张老爷抱着拳弓起腰,俨然一副好相与的谦卑模样。


    魏千户摆摆手,客套起来:“哪里哪里,能得张老爷相邀,实乃鄙人之幸啊。”


    门外,唢呐声震天响,接亲队伍浩浩荡荡站在张府门口。


    “哟,来了。”魏千户放下了手中茶杯,对张老爷作了个“请”的手势。


    “请。”


    张老爷笑着,大步流星领着宾客出门迎接,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


    还未走到门口,小厮慌慌张张跑到他跟前,气喘吁吁指着西院方向——


    “老爷不、不好了!小姐跑了!”


    “什么!”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