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前往苏玛尔星A3区地下城。由苏玛尔星主办的机甲展览活动即将开启，预计通行时间：二十分钟。”


    折射银色流光的轿厢门打开，站进来两个打扮很有特色的青年。


    短发雇佣兵模样的女人带着配枪，把披着马甲、端着台摄像机的女人往身后挡了挡。


    “？”


    骊执虽然不解，但还是由着安夏把自己藏在了她身后。


    “出门在外，别忘记自己的身份，”，安夏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


    “你现在可是要被追杀的人了。”


    话是这么说，但骊执发誓，她只在安夏这里看到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和某种被强行压下去的……激动。


    “我们得时刻注意周围有没有你那好哥哥好姐姐的人。”


    骊执：“……”


    真的不是第一次被人“通缉”，所以很兴奋吗？


    她微微叹了口气。


    倒也不必这么夸张，系统那边的警告听起来吓人，但骊镜从上个副本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锚定她、安夏和远在另一个星球的李泽川的身份信息，蚕茧一般裹住，加密了一层又一层。


    她也没闲着，机体休眠自检的三天，身体虽然还留在卧室里，但意识已经跳跃到整个星际网络，对着突然出现的两位“老朋友”、零号村庄和满仓园的基本信息就是一顿扒。


    “查完你的查你的，看完他的找她的……”


    骊镜像一头扎进深海的鲸鱼，一口又一口“吞食”着四面八方的数据流。


    柏意的消息大概是被某些特殊手段保护起来了，骊执顺着当初探查到的二人的通讯码和账户搜查，不出所料，见识到她的手段后，两人已经以最快的速度隐藏了自己的公开信息，骊执只从几个隐秘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私域社群里搜查到了关于她身份的只言片语——


    “那位天才的独裁者。”


    她闭了闭眼，划掉几个可能的身份猜测。


    “创造者，欢乐谷地不是主打服务高端客户的会所吗，到底为什么要接受普通人入场?”


    负责隋约的骊镜牌大鲸鱼从数据流里抽出身躯，顶起一条闪着光的大鱼献给她。


    “嗯？”


    骊执接过他最新传送来的数据流，开始检索。


    “欢乐谷底预计于一周后面向普通用户开放”的金色标题，明亮地、奢靡又透着一股子骄矜意味，成为钉在星网热搜上一个亮闪闪的招牌。


    骊执接收着由骊镜整理好的海量信息，思考着这个所谓的“联邦极乐之地”


    到底盘算着什么。


    这种交流方式远比平日里她人类形态的时候来得迅捷，内部时钟一秒钟的时间间隔里，就能共同构建出一片数据海的世界。


    “我倾向于，普通人类，是和展品一个‘用途’。”


    零号村庄和满仓园都是大写的吃人，那这个所谓主打给用户提供高端服务的娱乐场所，提供的满仓树都是人类制成的，普通人进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关于隋约的消息，也只有拍卖会会长这一条。”


    再次顶起一条消息的骊镜吐了个泡泡：“创造者，我来插个题外话。我们能不能从游戏系统那里得到一些消息?”


    骊执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敲了敲他的脑壳。


    “你觉得，副本和系统是什么关系?”


    骊镜很快做出回答，“如果我是系统，那我会需要越来越多的、能最大化效率利用的副本。不论我开启副本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希望它们能尽量高效地去为我干活。”


    骊执点点头。


    “而我们刚刚算是把满仓园副本给炸穿了。”


    “……”


    听到这番话，骊镜的数据流里不可避免地、刷新出了满仓园大火的消息。


    骊镜把刚刚的白日梦戳破，继续一头扎进数据流里。


    作为刚刚把副本整个轰了的“恐怖分子”，冲系统打听下个副本里关键人物的消息，还是太会做梦了。


    副本的最后，骊执骇入了世界代码，和满仓园的耗材们一起终结了这个写完血泪与罪恶的虚拟空间，也间接导致了现实中的满仓园覆灭。


    “在创造者看来，我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步入了虚拟的满仓园了呢？”


    骊执静静地看向桌子上那个孤零零的花盆，金属的流线在空气中肃穆地折射光线，独自寂寥。


    她也不确定。


    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


    或许她们压根没有坐上那架开往满仓园的飞行器，只是坐在家里，被世界彼岸的虚拟空间接轨了意识，编织了幻境。


    属于安夏的、被游戏系统定制的记忆里，并没有说清楚花盆是怎么来到她家里的，她们拥有的的副本奖励里，也没有包含花盆的奖励条款。


    骊执又不免想起，在她被粉笔变小，即将去“实验室”探险时，耳边传来的、和安夏现实中的家里，如出一辙的天气预报。


    明明感觉在副本里已经过了很久，再次睁开眼睛，时间连一条天气预报都还没播放完。


    骊执一点点支起脑袋，把花盆捧在手心里。


    空荡荡的躯壳里没有伸出枝条的满仓树，没有圆滚滚等着她前往下一个空间的粉笔，也没有试图污染人类的满仓树树精。


    仿佛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耗材们给她们书写的梦，一场甚至还来不及相知相识，就葬送在醒不来的未来里的梦。


    除了几个被系统安排着来到这里的参赛者，没人听到他们的呼救。


    最寂寞的魂灵，落入孤岛之境。


    “……这段剧情很刺激，留下!”


    “这段剧情里的创造者太帅了，留下!”


    已经开始剪新片子的骊镜忙前忙后地删改，骊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


    突然，骊执感受到一台不老实的摄像机，轻轻压在了自己身上。


    “怎么了？”


    “创造者，这次的片子我们要起什么名字？”


    骊镜从善如流地从她身上飞下来，又蹭到了她的掌心。


    “嗯……”


    “就叫，《籍籍无名》。”


    故事终结后，世界崩塌之前，研究员最后看了一眼禁锢她的空间，身影消散在罪恶面前。


    骊执摊开自己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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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仔细地看了看。


    仿佛那里睡了一个被装在粉笔里的、笑闹着要和她做同学的魂灵。


    “——!”


    她冲着那个黑色花盆的方向望了一眼，突然想起一个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骊执快速敲开光脑，点开李泽川的通讯界面。


    “仔细找找，家里有没有多出什么东西？”


    那边没有立刻传来回复，过了一会亮起一条新消息。


    “队长，我不记得我买过这个花盆。”


    骊执盯着李泽川传输过来的那熟悉的、泛着金属光泽的花盆，能量核心泛起酸涩的、滞涩的卡顿感，闭上了眼。


    ——她早该想到的。


    系统的能力一直都很有限，它的能力连零号村庄里的一场雪落都不能停止。


    系统没有空间转换的能力，充其量，也就能把她们从副本里拉回现实。


    那到底，是谁拉着他们跑出了满仓园最后的那场火灾呢？


    骊执把花盆抱进怀里，一点点用力。


    那里是孤零零冷冰冰的金属，没有生命的吐息。


    花盆，也是耗材的一种。


    ——或许曾经，也承载过的魂魄，用空间能量带她们回家的魂魄。


    暮光里，骊镜敲下最后一行简介。


    如果有一天，属于你的世界寂灭。


    往昔陷落于磅礴的人海里，籍籍无名。


    “那么，我会记住你。”


    宣传海报上，仿生人似有所感地转过身，和实验室前的那个模糊身影遥遥对望。


    我想请你相信，消亡不会是你的终局。


    回归现实的下一秒种，机械的心脏，会永远镌刻上人类的你。


    “由捕星科技研发的最新人工智能辅助系统，辅助甚至代替人类驾驶员进行战斗决策……”


    骊执压下帽檐，继续向展区深处走去。


    苏玛尔星是联邦第一批响应“人工造星”项目的星球，原本以生态旅游闻名的星球，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星球大部分的原始深林、湖泊湿地，就被毁坏殆尽。


    “为应对持续增长的人口，星球的每一寸领土都会得到最充分的利用，原始生态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实在是过于落后了。”


    胖胖的负责人眼睛眯成一条缝，身后是像玩具一样，被拆卸成一块块。


    “我们将重组人类的星球。”


    重型机械嗡鸣着经过，原本的星球地图被摧折，拆卸得来的岩石、土壤被一点点重新拼凑起一个崭新的星球。


    ——只适合人类居住的星球。


    苏玛尔星人抬起头看不见绿色，只剩下不时需要修补的地表预防沙尘暴，每周都有几天的放射性物质超标预警。


    “我想想问问我们的负责人，您认为，我们星球获得了什么？”


    负责人穿着特制的防辐射外衣，接过话筒。


    “就在今年，苏玛尔星已成为联邦经济增速最快的星球!”


    负责人向身侧伸手，一架负责拆卸星球的重型机械完美亮相。


    “下一步，我们将向，建设成为联邦的重型机械之乡这一目标，付出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