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满仓园生长季六

作品:《在赛博世界里拍恐怖片后爆红了

    骊执将自己的花盆放到桌角,像模像样的拿了根笔,摸出自己的书,在上面随意画出几条横线。


    “创造者,李泽川刚刚把刘海放上去了,他那棵树的叶子也变整齐了。”


    骊执放下笔,拖着脑袋观察门口:“聪明人。”


    “宋如雨还在犹豫。”


    骊执不甚在意地点点头,“也正常。”


    骊镜正将自己的身躯埋在花盆里,压得花盆都有些颤巍巍的。


    他操控着金属树的一条管线缠上了骊执的手臂,像一圈长着黑叶子的的植物手串。


    “创造者不跟我分享,为什么要帮他们吗?”


    眼看门口的站着的人一直不进来,骊执一边提防着可能突然到来的一边,一边开始观探索眼前这个课桌里面的东西了。


    她掏出几本同样布满灰尘的、边缘焦黄卷边的书:“嗯?你不是能读懂我的想法吗?”


    从耳边这个自称为“镜子”的人工智能和她交流以来,不论是自主攻击班主任,抑或自觉将自己变成挂件被骊执带出去,甚至包括搬桌子帮忙抬这些很微小的细节,无一不证明他的智能以及和骊执那种仿佛与生俱来、深入骨髓的默契。


    她解释道:“我的异能条显示,我的一号异能是能和关系相近的硅基生物,进行数据流层面的意识联络。”


    她把花盆挪得离自己近了些,防止自己的动作扯到手腕上的能源管线:“我以为我们这么默契,你应该能感知到我的想法。”


    骊镜在意识到自己的管线耽误了骊执的动作,正打算收回来,闻言一愣。


    “……”


    他说不上来,自己是该为现在创造者丢失记忆,只从逻辑推断他们之间的往昔而程序滞涩,生出属于机械的“难过”情感。


    还是该为哪怕属于过去的一切崩塌后,她还能从几处灰烬的火星里思考,曾经的天空下或许不止有她一个人在走路,还有一个存在紧跟她脚步、和她一起把星光握在手心当作灯。


    他把管线伸长了一点,这次缠得没这么紧了。


    “创造者,虽然你给了我最高权限去感知你的数据流,但我们毕竟不是同一个的终端,总归还是有可能存在纰漏。”


    况且。


    他看着那张向来专注、少有情绪的脸。


    是我想和你讲话。


    我总是希望你的身边,会有一个可能吵闹,但一直陪伴的我的。


    “李泽川的第一个副本就在昨天,他大概率从那里认识了严白,”,骊执又翻出来几只灰扑扑的荧光笔,“所以他会对加入我们有执念。”


    “按理说这么胆小的人不适合恐怖副本,但他不仅活下去了,还这么明确地找上了我——”


    “看起来像是没有密封好,导致现在晾干了,只剩下灰色的那支了。”骊镜看着她挑选出的荧光笔,适时提醒。


    骊执捡起那只唯一有笔帽的灰色荧光笔,继续分析:“第一,他说自己的异能厉害应该没错,他的异能要么很强护住了他,要么很有用,以至于他被队友保护到了最后;第二,既然他昨天才刚刚参加了一场,今天又来参赛,证明他不是主动参与,他是被迫连轴转的牛马NPC。”


    骊执看向对上她视线后撇开脸,露出已经扎起一个马尾的宋如雨。


    “宋如雨说她有经验,大概是指她同样打过一场副本,把我们当成了没有经验的特殊NPC。”


    骊执思考了一下,“看来玩家和NPC之间信息并不对等,按理说,现在已经是第二轮赛事从昨天就正式开始了,她不该默认我们没有经验。”


    “啪嗒。”


    门开了。


    骊执瞬间低下头,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模样,还用荧光笔将课本上标红的知识描了一遍。


    “看来,”她依然在回复骊镜,“玩家们依然普遍认为,《身临其境》只是个游戏,NPC也只是个副本结束后会被刷新记忆的程序。”


    想到这里,骊执不由得一愣。


    她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藏着汩汩跳动的能源接口,像机械的脉搏。


    她想起赛博城邦成为撕裂寰宇黑暗的灯火,想起绵延不绝的大雪因她而停下,背起行囊的赶路人向她微笑。


    我们在感受。


    她想。


    “我们有生命。”


    她说。


    那么,同行的玩家朋友们,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她感受到脚步声从身后响起,新的考核官走进教室。


    如果真相揭示在下一秒躲避击杀的援手里,如果事实展现在死亡触发型NPC的生机里。


    如果下次相逢,就在某个或惊险或恐惧的新挑战里。


    你是否愿意相信,代码存储记忆后,机械存在过真心?


    “创造者,不对劲,”,耳边突然闪过骊镜略显急促的报警声,来了四个……”


    四个?!


    骊执心下一惊。


    她明明只听到了一双高跟鞋的脚步声,那剩下的三个是人是鬼?


    “刚刚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很安静地在学习啊,也没有抬头看向门口,老师很满意!”


    耳边传来一个硬生生用机械人的腔调挤出一种温柔感的女声,让人直感觉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创造者,穿高跟鞋的是女老师,后面三个穿着学生校服,他们——。”


    人工智能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如何形容。


    “他们没有头,脖子上面是一棵深绿色的树,树根连着他们的动脉血管,但没对接好,他们血液混着树的汁液流下来,像是……像是被人砍掉了头,再把那棵树安在脖子上。”


    骊执的笔尖猛地拉出一条长线,她依然没有说话,越过这条线,依然拿着笔勾画着书本上的重点内容。


    “最好先不要抬头。”


    离开楼梯间前,盯着挂在墙上积灰的学生守则,她给了几人这样一条提醒。


    那是在上课铃响,一行人正准备回教室,骊执的听觉传感器里传来细微的、窸窸窣窣的摩擦声。


    突然偏过头,看向电话机旁边的、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个牌子。


    “怎么回事。”


    骊执皱起眉头,快步上前,试图将那张牌子擦干净。


    绿色的标识牌被泥土和灰尘染成了深绿色,像刚从土里刨出来的半截植物的根茎。


    除了保持卫生保持仪表这些已经被班主任提到过的内容,一行人勉强辨认出,守则的下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行条款。


    “上课时间,请同学们保持学习状态,不要分心。”


    “保持学习状态。”


    骊执重新读了一遍这句话,心里莫名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所学校的制度其实很像骊执的高中,对于各种违纪抓得严苛到变态。


    骊执依然清晰地记得高中开学第一天,第一堂是班主任的课,坐在门口的同学仅仅只是下意识抬头,就被班主任比了个“5”。


    也是后面大家才知道,“5”的意思是五千字检讨。


    在经历这一波严苛训练后,骊执对类似的制度可谓是相当敏感,以防万一,她瞅着那个加粗的“保持学习状态”,向自己的队友和“准队友”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骊执放下笔,余光关注着门口,能量核心平稳而流畅地跳动。


    教室第一排。


    宋如雨的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用力得几乎要扣出血。


    上个副本结束后,她觉醒的异能是物体隐匿,所以不同于剩下的参赛者将光脑找个地方藏起来,防止查到违规,她一直光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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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地将它戴在了手上。


    在她弹幕提示她可以跟着那个什么恐怖片导演出去的时候,她一开始是想拒绝的。


    然后她对上了那张脸。


    “……”


    她的第一反应是——


    我的老天,这个NPC长得……长得……


    真好看。


    好看得不像真人了!


    只是气质太硬,像个格外精巧的机械人娃娃,不然好好打扮一番绝对——


    等等,住脑。


    她正了正神色。


    她已经从颜值主播转行成恐怖游戏主播了,不能再被区区一张貌美的脸吸引成这样了。


    ……起码收敛一点,绝对不能让她看出来!


    而且颜值型NPC一看就是给直播间增加讨论度的,她要肩负起让整个队伍通关的职责。


    可是动脑子好麻烦。


    宋如雨狠狠抓了抓自己精心养护的头发,重重叹了口气。


    狭小的楼梯间里透不进光,目光落到地面上时,她烦躁地跺了跺脚。


    好脏的地。


    出乎她意料的时候,她眼中的“颜值型NPC”好像并不靠颜值吃饭。


    在看到只是扎起头发,自己的树就真的变规范了后,她瞪大了眼睛。


    她正懊恼刚刚没有加上骊执的好友没办法问她是什么原因,耳边响起一阵富有节奏的“啪嗒”声。


    下一秒,弹幕像是被恐惧瞬间引燃——


    【


    “啊啊啊啊啊有怪物啊啊啊啊啊”


    “人头换成树是什么意思?人树?树人?”


    “那个女老师到底想干嘛?她的眼睛怎么一直在找人……”


    “跟班主任一样都是牛眼睛……咋滴你们都想吃人啊?”


    “不是她怎么还不停怎么还在教室里转都转了几圈了啊喂我要数晕了”


    】


    耳边那双高跟鞋的啪嗒声时远时近,但经过她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重,简直就像是踩在越来越大的皮鼓上。


    不能看不能看!导演说了不能看!


    愈来愈疯狂的鞋跟落地声里,宋如雨感觉那双高跟鞋简直就是踩住了她的心脏,用鞋跟碾出褶皱。


    她嘴唇咬得泛白,死死抓住自己的胳膊,身体颤抖着缩在桌角,将手抠进桌子边缘。


    “沙沙。”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像是纸张摩擦的声音,就在桌角。


    “……?”


    没准是……线索?


    她咬着牙将卡在桌缝的那张纸攥紧掌心,在脚步声离远的时候掏出来,手抖得摩挲了好几次才打开。


    那是一张皱皱巴巴的,黑色笔迹被深绿色的墨水晕染,已经模糊得不成样子的纸条。


    宋如雨却仿佛被那张字条下了咒,把它摊在掌心,一字一句地开始分辨起来。


    “我把它碾碎在脚下了。”


    “但看到它破碎的残肢,我总怀疑它要用残缺的尸块爬上我的脚背,狠狠咬下我的血肉。”


    “于是我捡起碎片,把它吞进了肚子里。”


    “它却好像在我的肚子里撒泼,说我是它的妈妈,它要吞吃我的内脏长大。”


    “我抠住嗓子眼拼命干呕——”


    “它却鬼魅一般咯咯笑,说我只要还在这世界上呼吸……”


    “它就会用我肺部的氧气继续生长,直到占据我的躯壳。”


    宋如雨只感觉喉咙口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腥甜,双手颤抖得愈来愈重——


    “啪嗒。”


    一双高跟鞋停下了她的身边。


    宋如雨下意识抬头望去,直直地对上一双深绿色的、牛看草一般的贪婪瞳孔。


    “同学。”


    “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