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一越靠着朱琥珀施舍的零碎工作，勉强养家糊口，七月结束，拿到劳务费，他立马给姥姥姥爷买了一个按摩椅。


    八月来势汹汹，本圈爆出好几档税务相关重磅丑闻，所有经纪公司和艺人个人工作室风声鹤唳，乱作一团，别说有时间签约新艺人了，一天也就二十四小时，又要查旗下老艺人的收入，又要为他们普及税法，时间根本不够用。


    在这哀鸿遍野中，谭郢靠着朱琥珀一手策划的事件营销迅速出圈，文一越坐地铁去他家找他，地铁上十个人里有九个人在刷谭郢的出圈切片。


    谭郢的出圈人设，文一越也是似曾相识——帅哥咖啡师。


    谭郢一周内涨粉五百万，流媒体指数高居榜首，把几个偷税艺人都冲了下去。


    文一越背着吉他，来到谭郢位于寸土寸金的CBD的loft楼下。他告诉谭郢自己到了，没多久，谭郢全副武装接他上楼。


    “文老师，我们开始吗？”


    “开始吧。”


    谭郢一直有个音乐梦，但家贫，未能得道。当年在电视机前看到抱着吉他唱着原创曲的文一越，惊为天人。后来他早早辍学，流连于各个打工场所，卖过衣服当过陪玩，也零零散散学了几个月的吉他，不成系统，弹出来的音他自己都嫌难听。


    他高价聘请文一越上门教学，背后的目的，文一越也能参透。


    他文一越天生就是要被追捧的，只能说谭郢审美正常，不像大多数人，年纪轻轻就眼瞎耳聋。


    不过文一越倒是好奇，谭郢火到这份上，居然还有时间学吉他。


    谭郢无奈地解释：“我就是公司的提线木偶，公司用得着我，我出去蹦跶两下，用不着我，我也住冷宫的。”


    谭郢虽然年轻，但对文一越实在尊敬。文一越自从大学毕业后，就没有享受过这种被追捧的感觉了。


    他扮作温柔体贴的师长模样，对谭郢说：“趁着能休息的时间，好好休息，以后有你忙的。”


    这话编的啊，文一越自己都嫌弃，就像他忙过似的。


    他先让谭郢弹了首最拿手的曲子，发现这是典型的速成班教学。


    文一越说：“在没有扎实的乐理基础的情况下速成曲目，反而会破坏你对音乐的原始感知力。”


    谭郢听得十分认真，他大学念到一半就出来打工了，没有多余的文化来形容文一越带给他的感受。


    文一越这样的性格混到今天还没被打死，一靠才华，二则靠他这春风沐浴般的气质。他是典型的气质大于长相，但倘若近看，才能发现这人五官也漂亮的不像话。


    作为一个男人，睫毛浓密地像是粘了假睫毛一样，尤其在灯下一照，两扇睫毛，像是发光的蝴蝶翅膀。


    文一越花了大半天给谭郢普及基础乐理知识，结束教学，已经晚上十一点了。楼下传来叫人垂涎三尺的烧烤香味，文一越刚道出告辞，谭郢抓住他的胳膊，“文老师，我请你吃宵夜吧。”


    “好啊。”


    文一越为了自己的大展宏图做准备，烧烤摊上带油的一口不沾，他只吃了两筷子凉菜，喝了几杯白开水。


    谭郢叫车送文一越回去，二人分别后，谭郢很满意，文一越也很满意。


    第二天工作室的宣传方案定稿会结束后，谭郢拉住岩星的艺人总监：“May哥，我有一个圈内的朋友，他很有才华，现在还是自由人...”


    May哥哀怨地看向谭郢，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宝贝，你就绕过你May哥吧，咱们公司是什么性质，你还不知道吗？我虽然叫艺人总监，但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叫我老板走狗，没有老板的指令，走狗不敢自己乱吠的。”


    “可是他真的很有才华——”


    “呐呐呐呐呐呐，现在正是打造你的关键期，你给我老实待着，管好自己，少整幺蛾子出来。”


    谭郢一脸无辜，他老实本分地当着透明艺人，突然被新老板捧上了头牌的高度，连退隐江湖的朱琥珀都被请出来为他保驾护航，他何德何能？难道...他真的是传说中的天降紫微星？


    May哥扭着老蛮腰回到办公室，朝电脑旁边的撒气娃娃打了两拳，然后把爆料人发来的照片单独发给新来的大老板。


    日理万机的大老板刚从农田回到有信号的地方，就收到了May哥的照片。


    大老板拖着疲倦的身体和心灵坐上回岚市的车，两条大黄狗打架，拦住出村的路，他对自己的决定有了一瞬间的质疑。


    千防万防，没防住文一越和谭郢搞在了一起。


    在回城市的路上，他一直在思索文一越这个人。


    这号人如果不在他的眼皮子下，绝对是一枚随机炸弹，而且专捡意想不到的时候爆炸。


    临近夜晚，又逢雨天，天际线被雨雾模糊掉，街道上的人群像是灰色海洋里的浮游生物。


    胡逢宴猛然转动方向盘，把车掉了个头，溅起的雨水遭遇了后方车辆的怒骂，他一骑绝尘，开往通向文一越小区所在的环路。


    文一越今天没有通告，日子这么过下去可不行，他重新写了一份简历，打算借用谭郢的人脉分发出去。


    屋门被敲的匹里哐啷作响，文一越担心是房东来收租，可转念一想，他这期房租还没到期，而且房东是个社恐人士，收租通常都是在门口贴一张小纸条，绝对不会露面。


    难不成是仇家？这更不可能，他文一越绝对不会跟自己看不起的人说话，听敲门声就能听出来，对方不是什么讲理之人。


    最后文一越得出结论，是快递员。


    他趿着拖鞋出走出工作间，手搭上门把手，低头凑近猫眼，猫眼甚至容不下对方的全景，文一越的心抽搐了一下，手掌往下一压，为他开了门。


    “你没学过好好敲门么，邻居还以为我欠债不还被暴力讨债呢。”


    胡逢宴反手关上门，门被得哐啷作响，文一越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震动。


    他撂下脸，走向沙发，“谁惹你了，凶不拉几给谁看。”


    “给你看！”


    胡逢宴想摆出天王老子的架势，但话刚出口，看到文一越眉目疏冷地坐在沙发上等他，天王架势分崩离析。文一越绝对的自信让他流露出一种九年义务制教育下难能可贵的不凡气质，哪怕是别人的狗，都会对他俯首称臣。


    胡天王察觉竟将自己比作了狗，便生出了一股要驯服这家伙的欲望。


    他走到沙发前，扳起文一越的脸。


    别看胡逢宴现在长得是人模狗样，一副除了玩乐没吃过任何苦的纨绔子弟模样，指腹的粗糙出卖了他来时路上的艰辛。


    他在槐花巷和收废品的大妈抢瓶子时，文一越背着新书包穿着新球鞋坐在文书记的电动车后座上，似乎多看他一眼都嫌脏。当年槐花巷众生看他都是满眼惋惜，提起文一越却说这孩子以后大有出息，怕是巷口摆摊算命的老汉也没算不出今天。


    “我说你好端端的，招惹谭郢干什么？”


    “我不是招惹他呀，谁先按捺不住了，我招惹的就是谁。”


    胡逢宴收住虎口，掐地文一越的脸部变形。文一越下半张脸都在他的桎梏中，两只比女孩还要漂亮的眼睛更显明亮。


    “咱们合同签署之前，你给我好好呆着，离谭郢远一点。”


    “该不用我提醒，你跟他撞号了吧——”


    “那你也犯不着以身试法，还特地叫人把照片发给我。”


    “话说回来，岩星处理狗仔偷拍的价格真好。”


    文一越只用和谭郢一起下楼的几张错位图，就赚了半年的房租，他占四成，负责拍照敲诈的汪福敏占六成。


    按理来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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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钱是昧着良心挣的，可当今年的台风吹过溪山市，把陆弥的痕迹吹得一干二净时，文一越就决定先把良心抛在一边了。


    过了这个月的十八号，陆弥就去世整整四年了。


    如果她是被谋杀的，过去四年，或许杀害她的凶手还有有迹可循，可再过一个四年、再过一个四年呢？


    能收买警方，想来幕后黑手年纪不会太轻，他根本没有时间再等。


    接下来的日子，他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去寻找真相，哪怕搅得他们的生活翻天覆地。


    一些人的正义感是天生的，他们以保护这个世界的道德秩序为己任，见到不公会愤怒，会想要去改变，而一些人，他们晚熟一点，不论是对爱情的觉知，还是对正义的感悟，都比别人来得更晚一些，但因为来得太晚，这些情感在遗憾、悔恨的作用下，会更加强烈。


    文一越显然是后者。


    他被胡逢宴掐地毫无抗争之力，眼里的倔强都要满溢出来了。


    胡逢宴的母亲据说有四分之一的乌克兰血统，胡逢宴眼窝比普通人要深一些，他的眼睛像是藏在一团阴影里，文一越越发看不穿这个人。


    哼，文书记怎么不给他找个有老外血统的爸？老外找不到，找个新疆的也行啊，那样就不至于让他在眼神对峙中落于下风了。


    文一越想要说话，但颧骨酸涩不堪，张嘴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丢人声音。


    他抬起腿用膝盖去撞胡逢宴的小腹，被胡逢宴一掌按下去。


    胡逢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再跟文一越较个什么劲，文一越是被溺爱长大的小少爷，只是恰好带了脑子罢了。他不一样，他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虽然生理年龄只比文一越大了十八秒，但心理年龄够给他当爸了，他跟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不！谁他妈还不是个孩子了？胡图图都比文一越懂事。


    胡逢宴松手放开文一越，二话不出向门口走去。


    文一越看着他声势浩大地闯进来，又一言不吭地要离开，简直比他还莫名其妙。文一越本来是做局请君入瓮的人，但现在也有点儿心神不安了。


    胡逢宴要是不上套，他不白教了谭郢半天乐理么。


    但若让他主动留人，那还不如直接掐死他。文一越高中时已经浪费过这辈子唯一一次主动机会了，他为自己设定的人生框架里，只允许初恋时候主动，初恋一过，只有别人跪舔他的份。


    既然胡逢宴要走，就说明对他确实没意思。文一越并不忌讳放手这件事，世界上难道只有一个胡天王么？不不不，世界如此广阔，一定还有张天王周天王以及托塔李天王。


    文一越站起来，尽主人之仪：“我送送你。”


    他后脚跟上胡逢宴，手刚碰上把手，被一股清晰的力道给按住了。文一越挣起来，“你放手，别成天动手动脚，叫别人胡思乱想。”


    胡逢宴把他另一只手腕也收住了。文一越的手腕几乎是一层薄薄的皮贴着骨头，胡逢宴一掌可以抓两个，他分出空余的手，抬起文一越的下巴，朝他颤抖的嘴唇咬下去，文一越吃痛的张开双唇，对方的舌尖便趁机滑了进来。


    胡逢宴喉结不断翻滚，吞咽声落在文一越敏感的耳朵里，淫靡程度堪比小黄片现场。


    他最窘迫的时候还未小黄片配过曲呢...当然是用化名，这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也永远不会被公之于众。


    文一越嗓子里溢出让自己都嫌羞耻的声音，胡天王吻得太重了，根本不按他写的剧本来。


    文一越也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手段挣脱的，或者说，他不知道胡天王到底是发了什么善心，突然要放开他。


    二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好像谁先说了话，谁就是这场较量的输家。


    文一越为了不出卖自己的心跳，硬着头皮先发制人：“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