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纯，去吃饭吧。”


    “好啊。”


    午饭时间，孙洁喊黎纯去员工餐厅吃饭。两人拿着工牌，一前一后从办公区的过道走过。黎纯的工位在陆啸池旁边，靠里的位置，她路过陆啸池时，停下了脚步。


    “啸池，你要一起去吗？”


    她喊了喊他。语气漫不经心又温柔谦和。


    听到啸池两个字，陆啸池打字的手一顿。


    黎纯比他大六岁，喊他名字的后两个字再正常不过。只是明明如此亲昵的称呼，从黎纯口中说出，就会显得生疏几分。


    陆啸池转头看去，对上了黎纯的视线。黎纯没什么表情，她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陆啸池硬邦邦道:“不用了，你们去吧。”


    “嗯，那我们走了。”


    黎纯说完就转身离开，没有多说任何一句话。


    看着黎纯的背影，洒脱大方。陆啸池不禁想，是不是那天她翻墙离开胜平时，背影也是现在这样。


    陆啸池刚刚特意没有在“不用了”三个字后，加上“黎纯姐”三个字。他不想。在这里，他们已经够生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期盼黎纯可以再劝他，劝他和她们一起去。哪怕他心里再清楚不过，黎纯不会。


    垂落的手紧紧握成拳头，最后无可奈何地松开。


    他自嘲地笑了笑。


    陆啸池是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沦落至此，一言一行都要考虑另一个人的感受，不敢跟随他自己的意愿。


    明明想答应黎纯，但拒绝的话却率先脱口而出。


    他知道，黎纯只是出于礼貌与责任，才问了陆啸池，她并不想和陆啸池一起去，因为那样会很麻烦。所以陆啸池替她拒绝了。


    视线再次转回电脑屏幕，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继续打字。


    --


    “这样行吗？”


    下午，陆啸池把策划案做了一个大概，询问黎纯是否可以。其实策划案如何他才不在乎。他只是想和黎纯说话。哪怕是如此无聊的话。


    椅子的滚轮在地上滚动，清脆的声响持续了几秒，似一阵风般，吹来了那熟悉的香气。黎纯与他的距离缩短，正如他们做同桌时的距离那般。


    黎纯手中拿着水杯，视线停在陆啸池面前的电脑上。她的眼眸中是陆啸池写的策划案，神情专注认真。


    陆啸池盯着黎纯，心中久违地平静了下来。


    “嗯，可以。”


    黎纯说完，又喝了一口水。水渍氤氲着她红润的嘴唇，那轻飘飘的话语似乎都有了几分温度。


    但陆啸池的视线并不在黎纯的嘴唇上。


    水杯，见底了。


    接杯水，总该不会惹什么麻烦吧。


    这么想着，陆啸池唰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这般果断才是他的风范。


    “我帮你接吧。”


    “好。”


    黎纯的水杯到了陆啸池的手上。那透明的，上面印着白色小猫图案的水杯，还残留着几分来自黎纯掌心的热度。


    陆啸池不觉握紧了水杯。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没出息。黎纯随便和他说句话都能让他巴巴地高兴半天。他真的像条狗一样没了黎纯就不能活。


    他到底在干什么。


    觉得自己听话，就能让黎纯考虑考虑他吗？


    从饮水机落下的水流声掩盖了陆啸池乱成一团的思想。逐渐溢上来的水面唤回了陆啸池的理智。他按下冷水的停止键，开始接热水。


    出了学校，黎纯的一切都让他无从下手。


    从会议上他就明晰，他和黎纯有很大的差距。不只是年龄阅历。他更配不上黎纯。


    可他也不想放手。


    几天前的陆啸池一定想不到，自诩高强的他有一天也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一个人。如同没有了锋利牙齿的老虎，那份高傲连同自身的利刃消散，紧靠着最后的性子强撑。


    “给你接的温水。”


    陆啸池将水杯放到黎纯的桌子上。


    “嗯。谢谢你。”黎纯没什么波澜地道谢。


    --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不到半小时。陆啸池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将策划案搞了个框架，现在正往里填充一些内容。这种事于陆啸池而言无关痛痒，他完全可以敷衍了事，混过这几天。


    但他的行动比他的思想诚实。


    他面无表情地打字。


    [活动主题:运动与激情——篮球联赛计划]


    [活动目的:充分利用建造的篮球场，让前来买房的人因为篮球场爱上这里，然后进行买房行动。]


    他盯着屏幕上的字，眉头微皱，最后全部删除。


    陆啸池现在难以保持注意力集中。所有思考都无法向眼前的策划案靠拢，而是难以控制地飘向办公区前的休息区。


    那里，黎纯和一位男同事面对面坐着，正很愉悦地聊着什么。


    男同事偶然一句话，黎纯被逗笑，眉眼弯起，夺目刺眼。


    男同事坐在椅子上，丝毫不老实，手臂横在桌面上，身体前倾不断向黎纯的方向靠拢。而黎纯则托腮，和他聊得有来有回。


    看到黎纯笑得那样开心，陆啸池就更觉不爽。他微顶上颚，嫉妒的心理快要冲破他的防线。他不断检索自己和黎纯的回忆，试图寻找黎纯也这样对他笑过的画面，来抵消这份情绪。


    但无论他怎样试图说服自己，都无法坦然看着黎纯和一个除他以外的异性如此开心地聊天。


    猛得，陆啸池站了起来。因动作幅度过大，椅子向后滑动了不小的距离。


    他的表情执拗冲动，而气势则正如他在学校里那样。


    办公区正在工作的工作人员并没有注意他的动向。就算注意到，也不会将陆啸池与黎纯联想到一起。


    陆啸池在原地定住。这个视角看黎纯和那位男同事聊天反而更加清晰了。眼神中不悦的神色加深，他的嘴唇抿成一条线。


    他最后没有向黎纯走去。而是走到了孙洁旁边。


    孙洁被吓了一跳。这董事长儿子怎么突然来找她。


    陆啸池拉开黎纯的椅子就坐下，仿佛他和黎纯很熟一般。他看着黎纯的方向，极力克制情绪道:“那个人……喜欢黎纯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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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洁一下子愣住了，放在鼠标上的手半天没有动，她缓了好久才大脑才开始重新运作，得以对陆啸池的话进行分析。


    “啊……对啊。”她试探性地说道。


    陆啸池整个人仿佛晃了一下。


    孙洁没有关注陆啸池什么反应，她说完后表情缓缓沉了下来，语气也变得平静，“没法不喜欢吧，黎纯那样的人。”


    “她既漂亮又聪明。”


    “不只是他，公司很多男的都喜欢黎纯。”


    “而且黎纯一看就是那种在学生时代很受欢迎的类型啊。在高中大学一定有很多人喜欢她。”


    “她肯定最不缺人喜欢了。”


    陆啸池没来由地慌。无措与无力瞬间爬满全身。陆啸池不敢看向黎纯的方向，他垂头，眼前是被黎纯摆满了物件的桌面。


    “……那她有男朋友吗。”他无意识地发问。


    孙洁思索了一下，不确定地回答:“这倒没听她提过。不过黎纯那样的人，应该不可能没有男朋友吧。”


    --


    “下班时间到了，那我就先不聊了，你记得按我说的发推文啊，辛苦你了。”


    “包在我身上吧。”


    黎纯朝男同事挥了挥手，将椅子随手推回桌子里去。


    她回到工位，那里已没有了陆啸池的身影，大概是已经走了，黎纯刚刚一直在和那位负责推文的男同事说她的想法，没有注意陆啸池的动向。


    电脑关机，东西收拾好，黎纯挎起包拿着杯子往茶水间走去。


    每到下班前，她都会将水接满再离开。


    茶水间位于监控死角，会议室旁边，远离办公区。现在是下班时间，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黎纯拧开水杯，按下开关键。


    水声接连不断，砸在水杯中音量不小，正是这水声，不知不觉掩盖了正在向黎纯一步一步逼近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似带着情绪，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冲动且带有攻击性。


    笨重的水流掩盖了这部分，也削减了黎纯的警觉。


    茶水间没有灯光，不过其挨着走廊，走廊的灯光完全可以照亮茶水间，可那个人靠近后，一片阴影顺着黎纯身后打下。


    这距离近得过分，近到黎纯隔着衣服布料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她这才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猛得关掉水流皱眉转身，那张充满戾气，硬朗锋利又张扬俊俏的脸迅速占据了她全部视线。


    黎纯还未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况，身旁的路就被陆啸池的手臂封住，她被困于两臂之间，被迫与其对视。


    陆啸池用了力，手臂绷紧，生怕下一秒黎纯就会推开他的手臂逃开他的身前。


    不知为什么，黎纯有些恼火。这个姿势让她被置于陆啸池的掌控，她实在不爽。


    黎纯将情绪写在了脸上。陆啸池丝毫不顾。他的呼吸已经紊乱，这距离于他而言实在让人迷乱，但他还是强装松弛。


    只见他严肃固执的眼神腾上来一抹游刃有余的笑意，嘴角也随之咧开，他的头又低下几分，一字一顿，强势道:


    “姐姐，你有男朋友吗？”